只是这晚,直到夜幕低垂,燕渠也没有回来。

这很不寻常。

成婚以来,不管她疏远于否,他每晚都会回公主府,即便她不过问,每回他因故要回来得很晚的时候,也会提前派人和公主府先打声招呼。

但今天……

赵明臻站在前院的照壁后,抬头看向天边堆叠的乌云。

今夜无风无月,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些毛毛的。

碧瑛疾步走了过来,垂手道:“长公主,去燕府和衙门问话的人都回来了。他们说,今日傍晚,燕将军像是得了什么消息,便从燕府匆匆忙忙地进宫了。”

燕渠是重臣,进宫并不稀奇,赵明臻的心却是咚地一跳,追问道:“还有没有旁的事情?”

碧瑛咬了咬唇,低声道:“宫里的人说,皇帝和燕将军,似乎是有了争执,在紫宸殿吵起来了。”

从燕府出发,那就是得了军报,进宫后又和皇帝有了争执……

赵明臻瞳孔微缩,当机立断道:“备马,本宫现在就要进宫。”

她的声音坚决,落到砖石地上都能砸出个坑,碧瑛愣了愣,立马应道:“是,奴婢这就去牵白虹来。”

赵明臻半刻也未犹豫,正要一起去马厩时,公主府外,却忽然传来一阵踢踏的马蹄声。

马蹄声很快停在了公主府门口,赵明臻意识到了是谁,转身,越过照壁,提着裙摆往门槛外看去。

果然,无边的夜色之下,是燕渠回来了。

他长腿一跨就下了马,神情冷峻、面色霜寒,锐利的目光像箭一样直射往前,却在看见了照壁前的赵明臻时,倏而顿住了。

“长公主。”

他抱拳一礼,很快垂下了眼帘。

赵明臻直觉不对,抬手,示意让碧瑛带着一旁的下人都退下。

开阔的公主府大门,骤然冷清了下来。

赵明臻深吸一口气,朝定住脚步的燕渠走了过去:“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本宫。”

她昂着头,等他的答案,而这个一身冷气的男人,却在她靠近的瞬间,直接扑了过来。

“我今夜要走。”燕渠紧紧地抱住她,闭了闭眼:“对不住了长公主,怕是要牵累你。”

若是出征,何谈连累?

赵明臻柳眉倒竖,抓着他的领口,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不许走!你给我把话说明白!”

第48章 你别让我失望

风猎猎地在吹。

赵明臻骑在杂毛的马背上, 耳朵都被冻得发木。

年关将至,天已经很冷了,遑论是这样的夜里。

向来娇生惯养的她却恍若未觉, 眼睛只盯着越来越近的宫墙, 心想,终于快到了。

在她的逼问下,燕渠毫无保留

他不相信上一份粉饰太平的军报,故令其驻在京外的亲信日夜疾驰、赶回北境。

悄悄抵达北境的亲兵很快让信鸽送回了真实的线报北狄原本的王世子、如今在乌尔霄汗国扶持下的新王万俟浚, 果然没等到水草丰茂的时候,就紧抓这个冬日对大梁发动了攻击。

而桓阳府的那位大都督巴不得北狄此时来犯。

他一面且战且退,一面控制住军中忠于燕渠的部将, 伪造了假的军报送来京城。赵景昂派去北境的两位钦差大臣也被他收买, 没有把真实的情况送抵紫宸殿的案头。

北境是聂家世代经营的地方, 聂修远的本意想来也不是将北境全都拱手相让,只是想利用这场仗, 清洗异己的势力,放大自己的作用。可惜的是,战场上的结果, 往往不以人的本意为转移

明明上月里,前线斥候几度来报,都说乌尔霄不过送了些粮草马匹,只是帮北狄人重新占领了他们丢掉的居处, 可等北狄这回兵临城下,城上的守军,却都看到当中那些棕发碧眼的怪面孔。

山脉另一边的乌尔霄汗国, 何止给了粮草辎重,竟是直接派兵增援了!

连打两年, 大梁这边也是兵疲马乏,新收复的十三城又摊薄了守备的兵力,聂修远这一下玩火自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情势急转直下,燕渠进宫禀报军情。按理说,赵景昂虽然提防,但也并非不信任这个自己一手提拔的寒门将领。

可巧的是,聂听渊刚巧往皇帝案前,送了一些与燕渠有关的奏报。

奏报里只有一件事

辅国大将军带人垦荒屯田,几乎要将军队收拢作自己的私兵。

只是聂听渊所奏,赵景昂未必会信,但偏偏,奏报的末尾上,还有他派去的两位钦差亲笔所书,以作证实。

赵景昂本就起疑,偏偏燕渠此时来报,恳请让他带兵出征,回北境救急。

京城与北境本就相隔千里,军情如火,燕渠无心虚与委蛇,然他的急切,落在皇帝眼中,俨然成了另一种威逼的意思。

争执之下,君臣不欢而散。

……

乌蒙蒙的夜色之下,燕渠抬手,轻轻搭在了赵明臻握在他领口的手背上,声音沉静得可怕:“臣没有时间等陛下再做决断,故打算今夜离京。”

他不在,他的部下群龙无首,被聂听渊针对得死死的。一人之力无法逆转大局,但他在与不在,却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