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件事,子焕(前任知府字)遗憾不已,一度以为伤仲永,很是磋叹。”
瑜生便将自己早产体弱,考完府试后大病一场,之后身体每况愈下,时常徘徊在生死边缘,若不是命硬,早也坚持不到如今,也多亏自己未婚妻悉心照料,方养好身子才能来考院试。
学政听了,大为惊奇,“你未婚妻是何许人也,莫非从医?”
瑜生说起自己未婚妻,便双眼放光,方才那个谦逊内敛的书生形象顿时成了为情所痴的小书呆。
“她虽非医者,然而性情温柔贤淑,待人极是细心耐心,我出身农家,家中长辈兄弟皆是粗人,即便想要认真照顾,也总有疏忽之处,但我未婚妻总能将我照料妥帖,从未让我难受过,因有了她悉心照料,我病情方好起来。”
学政听了夸了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又揶揄道:“既是如此好女子,当早日娶回家才是,莫学那陈世美之流,来日登高便抛弃糟糠之妻。”
学政说完,瑜生脸色已经红了,底下学子更是哄笑道:“莫不是有情饮水饱,案首日日得心上人在跟前细心照料自己,岂有不快点好起来的道理?”
“对的对的,为了未婚妻也要从床上爬起来!”
瑜生:“……”
眼见小书呆已经快从台上钻入地里了,学政咳了咳,及时止住这个话题,对瑜生及其众学子勉励几句,随后又在吉时领着众学子举行簪花礼,一道去孔庙谒圣朝拜,一串的流程走下来,回去时已经天黑。
三人虽面色疲乏,但难掩兴奋,把瑜生在学政和众学子面前被揶揄调笑的事儿说了,今秾气笑不得。
因院试结束,当晚宅院里几人闹了一通,又是饮酒作词,又是泼水戏耍,闹到半夜才睡去。
睡前今秾想着明日要和生哥一道去天下一楼以案首之名免费参观那坑钱的秘闻版!
结果第二日,未能等到瑜生如往常那样早早起来,她推门进去,见床上人脸色烧得通红,睡得人事不省。
第12章 那声音那神态……(修)
哪怕当年从瑜家醒来发现自己没了过去的记忆,也不太慌乱,而是顺其自然地将日子过下来。
但遇到瑜生生病的时候,总是最难安。
大抵因为凡人力薄,遇上无法力解的事情时,便有种孤独的无力感。
往日里瑜生生病场景在一瞬间交替浮现,他烧得脸色通红的时候,惨白着脸微笑喝下苦涩汤药的时候,有时病得厉害了,便睡得人事不省,怎么叫都醒不来,只能等他自己好转醒来。
额头上的温度热得烫手,今秾连续唤了几声也没将人叫醒,只是嘤咛着回应两声,几乎没什么意识。
今秾连忙跑出去找其他人求助。
好在昨晚闹得晚了,今日所有人起身都起得晚,都还没出门,闻言连忙跑进来看,见床上人发着烧昏迷着,今秾又一个小姑娘吓得眼圈都红了。
蔡逸作为宅子的主人,显现了担当,立马命宅院里那对本地老仆去请府城里最好的大夫来,概因人家是本地人,对府城上下门清儿,哪里的大夫沽名钓誉,哪里的大夫医术高明,哪位大夫又擅长治风寒发烧,皆有门道,比今秾等人瞎着急强。
今秾也定了定神,回想过去照顾生哥的一切步骤,当冷静下来后,过往的习惯让她瞬间从容不迫起来。
先是请求柳夫人帮她烧热水,然后又请郭梨帮她打一盆凉水进来,她自己则擦擦眼睛,挽了袖子,找来一块干净的白色棉帕,沾了郭梨端来的凉水擦擦他的脸额头耳后脖颈双手等位置,最后再重新过一遍凉水,敷在额前。
做完这些,倒了杯温开水,稍微浸润了他烧得干裂的唇,然后坐在床头将他抱在自己怀中,缓慢地轻柔地将杯中水喂进他嘴里。
开始灌不进去,瑜生嘴巴紧闭,牙齿也合得紧,今秾小声地哄:“生哥,我是秾秾,我喂你喝点水好不好呀?”
来回说上两遍,哄着?*?拍着,瑜生便如孩子一样张开嘴巴,将水喝进去了。
今秾差点眼泪都掉下来,她还记得以往的时候,大夫曾说,若是发病了,喂得进去水食便不当紧,缓缓能救回来,但若碰上全然没了意识的时候,水食灌不进去,这种时候最是惊险。
这些年,今秾记得有过两三回这样的情况,两三次鬼门关看着比常人半生一生经历的次数都多,但在瑜生漫长的历劫经历中,算得上寥寥几回的,那几次,赵氏都哭得不成样子,大夫也都摇头说看天。
唯有今秾不信命,总是日夜守在他身边,看着盯着,有时摸摸他的脸颊,握着他的手,挠挠他下巴,跟他说说话,若是气急了,还会说一两句狠话。
几次都这么惊险地挺下来了。
虽是如此,今秾每一回都在想,往后再也不想经历这种惊险又无助的时候了,每一次都感觉在悬崖上踏钢丝,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其余人等,看她这般轻柔地仔细地照顾,一时感慨万千,方了解了为什么瑜生总是最紧张这个小未婚妻,不许旁人对她皱下眉头,凶上半句。
蔡逸摇摇头,带头出去,轻声叹道:“树枯藤不离,从来最是情。”
柳学子也低声道:“昨日学政面前,瑜兄讲述了他未婚妻如何照顾他的,他方能有今日,我只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三分好也成了十分,没想到是真的。”
语气里多少带了些羡慕。
刚巧被烧完水的柳夫人碰上了,一眼神瞪过去,忙作辑求饶。
柳夫人没空跟丈夫掰扯,进了房,本想告诉今秾水烧好了,问她还要做什么,刚踏进去,见床上那对人儿,一个昏迷着,一个用自己柔弱的身体半抱着,那声音那神态……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夫君刚才那般言语。
她不忍心打扰,便也退了出来。
一直等到一炷香后,大夫背着药箱赶来,今秾让开位置,让大夫把脉,又翻翻瑜生的眼皮,最后问了问过往的病情。今秾自是将以前的那些经历如实道来。
大夫捋须沉吟片刻,道:“因早产本有先天不足之症,哪怕近些年养好了,但身体仍不如常人稳健,约莫是这些日子攒着一股劲儿科考,等院试一过,瑜案首便心力松懈,于是病来如山倒。”
他摇头感叹:“瑜案首也算意志力坚强,他这身子,若是有不适早该倒下了。”
今秾想起来府城赶考一路上的经历,先是去县城找其他人汇合路上就淋过两场雨,当时生哥看着没事,她便也放下心。
后来在府城也有过一晚上趴在桌上睡了一宿的经历,那会儿想必也着了凉,只是当时不显,她便以为生哥这些年身子大好,无碍了。
如今想来,不过是因为生哥凭着一股想要考下院试的劲儿支撑着自己,这些寒气早已入了身子,等到考完院试得了案首,心神松懈下来时,就无法抵挡积攒的病气侵袭。
大夫说完,她自责地捏紧了袖口。
随后大夫开了三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