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日后有机会,请带我去那密室看看,或许能找出些线索。”

花亦怜清楚,若那密室真的与魔教有关,那么他和莫怀春如此声势浩大的去找可以搭救楚九歌的书籍的事情,一定已经传入的耳中,更甚者,这就是魔教设下的圈套,为的就是让他们看到这密室,进而对楚九歌产生怀疑。

“你在昆仑的时候有被禁锢吗?”

楚九歌闻言反笑,“那数尺之隅,连只虫子都爬不出,当然是禁锢。”

“可密室的出口十分明显,而池水中央的石板上,是有镣铐枷锁禁锢着曾受供奉之人的,若非如此,恐怕那人早就逃了。”

镣铐,枷锁……

楚九歌突然沉默下来,花亦怜见了,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反思刚刚的话,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楚九歌终于知道为什么是自己作为“九歌”,而被幽禁在昆仑山下度过二十余载,终于知道为什么,楚知意在其中做了那么多的事帮助他们。被压在大雁塔下囚困,被枷锁镣铐束缚了多年的人,正是楚知意!

先前在珂国旧址上,他曾看到楚知意的脚踝处有奇怪的疤痕,如今想来,那的确是被镣铐捆绑而造成的,如果楚知意是在大雁塔下的密室被关了很多年的人,那么也能够解释为什么石板上刚好放着那本记载了如何解巫蛊之毒的书籍,也能够解释楚知意为何要为魔教做事,更能解释为何楚知意容颜不老……

楚知意就是前代“九歌”,而他寻楚九歌来,就是为了继承他身后之事。曾经的楚知意被奉若神祗,在大雁塔下,接受人们的供奉,为人们指点迷津,在战争爆发以后,作为南朝丞相之子,承袭了“父亲”的官位,在南王身边服侍,为的便是少些屠戮,使得天下归一。

而事不遂人愿,雁门关外的乌兰势力在日渐强大,并且将魔教势力植入中原内部,为了瓦解魔教,楚知意甚至不惜演了一出假死的戏,深入魔教,找寻崩塌他们的机会。

若事情真如楚九歌猜测的这样,那么常凌歌也一定并非楚知意的亲生儿子,但他与楚九歌间一定有着微妙的联系,才能使得楚知意不惜以子之名庇护他们。

只有现在,楚九歌才对自己的父亲是谁感兴趣,他与楚知意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是什么让他在火场中搭救自己呢?

楚知意曾说过,他是从他父亲的尸体下,将他带出火光漫天的宅子的,若他的父亲已经死去,对现在也无济于事。不过楚九歌有预感,他的父亲还活着,并且一直暗中帮助着他们。

总有一些事是靠着他自己的力量无法完成的。

看着楚九歌的神色逐渐凝重,花亦怜知道,那密室中一定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九歌”真的并未称呼,而是称谓的话,在此之前,究竟有多少人曾身为“九歌”做过相同的事,而楚九歌以后又将培育谁做下一代的“九歌”呢?

九歌知长生,九歌了前缘。

说到底,都是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的。

花亦怜没有再勉强楚九歌说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这时公子音也带着楚落音回来,花亦怜便告辞了。

“有些时候,我真的在想,如今我经历的一切,是否也是步上了某人的后尘……”这么说着的时候,楚九歌正望着那几株桃树的枯木出神,“公子,这桃树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公子音听他这么问,先是一愣,想了半天才回答道:“我也不知,这御花园好像从建造之初到现在就没有更换过植物,前朝还有人打理,自从恣睢继位,便疏于后宫的管理,大抵能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吧。”

几十年……那不正是楚知意年轻的时候吗?

时间似乎也都对的上,于是楚九歌便有了大胆猜测,只不过这猜测缺乏证据,短时间内他也并不打算对他人说。总有一天他会再次见到楚知意的,到时候在问清楚也不迟。

回到未央宫后,楚九歌照着莫怀春的吩咐喝了药,命人取了文房四宝,望着窗外的风景思虑半天,终于提笔用水墨丹青毁了一幅“凤求凰”图。

“你还真是多才多艺,我以前可没见你画过画。”公子音凑到那笔墨未干的宣纸前仔细端详着整幅画,没有题上几句诗词,自然算不得文人画,和画匠比起来,笔法又差得多,看起来只能糊弄一下外行人,不过这构图和寓意却是一般人所绘不出的。

凤求凰,亦是凤囚凰,情为困,爱为赘,凤追求着凰,因为心中爱恋,眼中只有凰一人,放弃了翱翔于九天的机会,惟愿长留凰身侧。而凰被凤的七彩羽衣和身上的王者气质所吸引,耽于其中,无法自拔。

凤与凰画地为牢,沉浸在二人的感情中,不计死生,不问世事。

彼时宫中无日月,情到深处愁等闲。

凰自知自己阻挡了凤的升天之路,为此自责,却又舍不得凤的温柔,最终狠下心来,将凤推入烈火之中,让他浴火涅槃,翱翔于九天,却与自己再无相见之时。

“这凰为何没有眼眸,莫非也是像画龙点睛一般,怕他活了过来?”公子音看出了这画中满溢着的忧伤,便开口打趣道。

不料楚九歌竟轻启薄唇,淡淡道:“眼睛……早已哭瞎了,哪儿还有应有的光彩呢……”

第61章 ·第六十章·梦入江南烟水路

送走了公子音,楚九歌本想安静的看会儿书,不想这时竟然有宫女通报,说是礼部尚书林楷馥求见。

楚九歌退居朝廷已经很久,几乎没在朝堂上露过面,官员没几个认识他的,自然也就不会来拜访他,何况听恣睢说,新上任的这些尚书都是刚刚通过科举考试上来的,大多是年轻人,本就有着雄心壮志,看来这第一把火,就是要烧到他头上了。

“快快请进。”

楚九歌掸了掸膝上薄被的褶皱,努力保持着高雅的形象,一边让宫女推着自己去正堂面见那礼部尚书。

林楷馥还是一身朝服,进了门,先朝楚九歌的方向行了个礼,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官职,“我知道来未央宫拜见国师是件很失礼的事,但有些事却不得不说,唯恐耽搁了时日,请殿下原谅我的失礼。”

“林尚书不必多礼,有话请讲,能做到的,在下定效犬马之劳。”说着,楚九歌就命宫女给林楷馥看座,不过却被后者谢绝,正在楚九歌疑惑的当前,林楷馥竟跪在他面前。

楚九歌那禁得起这么大礼,赶忙想去扶他,差点从轮椅上跌落,宫女来扶他,他便命宫女赶紧把林楷馥扶起来,心里大抵对林楷馥的请求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我虽在朝中任职不久,可在地方做官已有些时日,不计这点的话,也已经做了三十余年的南国百姓。自被命为朝廷官员,恪尽职守,未敢有半点差错,今日前来,也是受其他官员之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上为历史上难得一见的明君,如今正值壮年,却……”

这林楷馥唠唠叨叨,顾左右而言他半天,果然如楚九歌所料,来求他的事情就是请他给恣睢吹吹枕边风,让他立后,让他纳妃,让他为王室充盈子嗣罢了,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

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楚九歌在这未央宫住了这么久,民间自然会有风吹草动,不过他与恣睢的名声都不坏,一位是开疆扩土的明君,一位是忠言逆耳的国师,传到民间也是一段佳话,可依旧会因为他不是女子,不能给他留下后代而受人诟病。

楚九歌自己也知道,对于恣睢来说,自己就是个拖累,不能耽误他太久的时间,为的就是怕在他的清名上留下污点。楚九歌本以为自己活不长,故此才希望活着的时间里能够留在恣睢身边,也自私的不希望他被任何人占有,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命大,身中巫蛊之毒,也有莫怀春妙手回春。

偷得的这几年光阴使得他变得更加自私,恣睢给予他的柔情使得他更想独占恣睢,早些年,或许他还可以陪着笑脸去请求恣睢纳妃,如今却是像要了他的命一样痛苦。

“林尚书不必多言,你来了这里,就是知道我是以怎样的身份留在他身边的。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比你想象的更爱他,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恕难从命。”

“可前朝已有文帝立韩子高为王后,如今适逢乱世,殿下也只能作为龙阳安陵一般的男宠,若是深居后宫,怕是也会影响王上与殿下的声誉。”

楚九歌本就不打算听从林楷馥的请求去劝恣睢纳妃,如今他的这席话真的中伤了楚九歌。他从未祸乱朝政,也未曾有过非分之想,只是想留在他身边罢了,难道连这样卑微的愿望都不能满足他?

林楷馥曾经来过的消息,自然会传入恣睢耳中,后者生怕楚九歌被那礼部尚书几句话伤了心,便早早从朝和殿回来,打算探探虚实。

“若是那尚书的话不中听,明日我便罢免了他。”

“别。”楚九歌立刻出言制止,“他这般也是为了你的声名,更何况,充盈子嗣本就是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朝中也不知他一人这样想,若是你真的罢免了他,怕是真的要成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