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絮的心跳陡然漏了半拍，又匆忙急促地挪开目光，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竭力按捺着自己滚烫而汹涌的念头。
*
凌凛不知道跟卢絮聊了多久。
直到看台的人都慢慢散去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放走卢絮，让他先去换衣服，换完回来待会儿请他吃饭，接着洗脑他赶紧来自己的俱乐部。
卢絮看了眼宁至，确认他也会等着自己，这才抿了抿唇，拿起头盔朝着更衣室走去。
他刚赛完的时候就很热，后背全部湿透，额发也湿漉漉地垂搭下来，现在不但没有慢慢冷却，反倒是有一团别的火压抑在了胸口。
直到他打开更衣室的门，蓦然就这样停住步子。
只见里面早就等着他的赛车手们，齐齐地朝着他看过来，很多都是那天晚上被自己揍过的，但是还有一些，是刚刚在赛场上和他旗鼓相当的。
室内安静得不行，被自己揍过的赛车手面露狠戾，而在赛道上和自己齐平的那几位，正坐在长凳上面幽幽看着他，也分辨不出是什么神情。
直至片刻，其中有一位突兀笑起来，“紧张什么，进来坐啊。”
卢絮没有动，只是眉眼沉沉的，背脊紧绷，是蓄势待发的姿势。
他应该猜到的，为什么这么小的赛场也会突然来好几个这么强的对手，原来都是以前那几个赛车手请来的，他们还是没打算放过自己。
但是他现在也不怕，就算多几个人，无法就是多挂点彩的事情，但是论打架他们绝对不可能全须全尾的回去。
“都说了，别紧张。”好几个人站起来，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
卢絮只是抬头紧紧盯着他们，他们好声好气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大概是发现卢絮软硬不吃，为首的人盯着他半晌，反倒是俯身在他的耳边，轻飘飘地道：“你跟宁大少爷很熟吧，那你知道他有未婚夫吗？喜欢他？你也……”
卢絮猛地抬头，绞住他的双手，按着他的脑袋嘭地声砸在了门板上，四周陡然爆发出怒吼。
然而卢絮一双腥红的眼睛看过来，竟是让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感受到了他如同野兽般的凶狠暴怒、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被他砸了脑袋的人竭力压着怒火，却阴沉沉笑了起来，“你在气什么呢？卢絮，今天他的未婚夫也在场，你应该不知道吧？”
“你就不打算去看看吗？”
*
周邵的突然到来，是宁至没有预料到的。
他们才刚刚走到停车场，周邵的车从身边飞驰而过，卷起了阵风，很快车门打开，周邵就焦急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凌凛看到这架势都要气笑了，他本来就后悔当时揍他揍轻了呢，当场撸起袖子就朝着他走过去，一把拦住了就要扑过来的周邵。
很久没见，周邵很显然比上次看到的更加憔悴，虽然为了工作不可能再是那样不修边幅的样子，可眼底黑眼眶很重，很显然宁至抽走的那些人给他造成了不少麻烦。
“宁宁……”他的双眼通红，喘着粗气，竭力挣脱着凌凛的阻拦，“放开！让我跟宁宁说话！”
从前的周邵英俊温和，哪里出现过眼前这幅模样，都追到这里来了，一副不跟宁至说上话死不罢休的模样，甚至还因为被阻拦升腾起几欲失控的狼狈和愤怒。
没由来的，宁至翘起了唇，嗓音清冽，“周先生。”
他注视着的猫眼同样如同高山之雪，一眼便是不容亵渎的色泽，这张漂亮的脸更是，绝色得让人有种说不住的压迫感。
不过是咫尺之间的距离，却与混乱狼狈的周邵宛如云泥之别，如同高高在上地隔绝开了两个世界，令所有肮脏的泥泞都无法涉足。
旋即他熟悉的尾音挑起，恍惚竟像是以前那样亲昵，
“我们应该没什么关系了吧，嗯？”
第 8 章
周邵从来没有在宁至面前有过这种感觉。
屈辱而又难堪，仿佛宁至现在会停在这里说话，都只是因为他心情好的施舍，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他们过往有那么多的陪伴和回忆！
他不过是犯了个错误而已，宁至为什么非要做得这么绝，他根本不知道公司这些人手抽调了以后对他意味着什么，那些核心骨干几乎全部摆烂，连合作商都没有了续约意向。
宁至……他怎么能这么做！
周邵被凌凛阻拦着，愈发觉得愤怒，眼见着宁至说完那句话就想走，终于忍不住爆发吼他，“宁宁！”
“你说取消婚约就取消，说遣散我公司的人就遣散，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是假的吗？”
原本宁至都要上车了。
听到这句话，像是觉得极有意思般回头，猫眼错也不错地盯着他，竟真让周邵有了种他重新注意到自己的错觉。
周邵本来就在气头上，胸口压抑着多日以来的愤怒和汹涌，见状更是忍无可忍，
“我认识你那年你忘记了吗？你父母出差在国外，保姆也请假回家了，你被送到我家来照顾，半夜想喝水从楼梯上摔下来，是我打救护车还陪了你两天两夜！”
“初中的时候你说你想出去散心，我特地租了车陪你去海边，晚上通宵没睡在吹海风聊天，清晨的时候完整看了次日出，你说以后每年都来，要我陪你……”
“还有后来我们我们创业，你一面读书一边来公司帮我，天天陪我一起吃饭，我们周末有空的时候就会去游乐场，去水上乐园……”
他们青梅竹马，从小就走得近，现在过往的全部事情都在周邵的口中说出，就像是绚烂的走马灯，不管是快乐也好痛苦也好，一件件在宁至脑海中浮现。
说了不知道多久，周邵终于停了下来，英俊的眉目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狠戾，他重重地喘着粗气，很显然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局面。
宁至却依旧像是刚才那样，盯着他没有说话。
四周出奇的安静，静得好像连彼此剧烈的心跳都能听到。周邵逐渐从愤怒上头的情绪中恢复，对上这道目光，竟是莫名的有些心惊。
宁至……为什么要这样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