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颜撩起眼皮瞟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她脱了外面的针织披肩,雪白的锁骨和肩膀裸露在外,完全不怕冷一样。
“又没说你什么不好。”钟颜轻描淡写,“瞧给你紧张的。”
孟昭微默了默,突然有点莫可奈何:“跟你在一起,我当然紧张。”
两个人又不是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半夜约出来见面谈话已经够奇怪的了,火锅是能跟不熟的人单独吃的吗?
钟颜夹了一筷子鸭肠,浸进辣椒蘸碟,痛快称爽:“倒也不用防着我,我不可能跟谢长昼在一起,咱们算不上情敌。”
孟昭没懂:“嗯?”
“我要结婚了,下周官宣,联姻对象不是谢长昼。”
孟昭愣了下,睁大眼:“你……可是你不是……”
“不是喜欢谢长昼?”钟颜笑笑,红油溅到桌面,她不紧不慢地擦擦手指,“我这么跟你说,四年前我跑来骂你、说你爸坏话,根本也不是因为我喜欢谢长昼。我跟他认识那么多年,牵他手跟牵自个儿手一样,我都没法想象以后跟他有点儿什么,脱了衣服,我俩估计能对着对方的裸.体笑一宿。”
孟昭一言不发,看着她。
“我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钟颜眯眼,回忆,“哦对,我说你爸筹划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把你送上谢长昼的床,他知道谢长昼家里什么情况,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想让你蓄意接近他。”
孟昭移开视线,唇不悦地微微绷住。
“我那话说得不对。”钟颜停顿一下,“但目的的确也就那么个目的,我想让你们分开。这想法我到现在都没变,你们不合适,过不到一块儿。但是没想到吧,你俩隔这么多年,竟然还能走到一起唉,孽缘。”
她说着抬起豆浆杯,虚虚朝空中一悬:“来,我们碰个杯。”
孟昭没接茬。
现在听钟颜说这些话,她已经不会再像四年前那样,反应那么大。
她对人的包容度提升了很多,并不仅仅是忍让,她理解了更多人的世界观,也许在钟颜的世界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哪怕伤害到别人。
但孟昭实在不懂:“我跟谢长昼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碍着你什么事了吗?”
“当然啦。”钟颜理所当然,“我必然要找个人联姻啊,他是最合适的对象嘛。如果跟他在一起了,我都不需要再去结交别的公子哥、从头培养感情了,多省事。”
这话前后矛盾,刚刚还说不会跟谢长昼在一起,现在又说跟谢长昼在一起比较省事。
孟昭平静:“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钟颜放下筷子,不紧不慢道,“他现在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他还想抗争。如果有一天他不想再对抗家里人了,想明白了,发现联姻更省事,他就会放弃你。”
主动权全在别人手里,他说怎样就怎样,到时候,你会非常悲惨。
后半句话,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下去,没说。
孟昭固执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会放弃我?谢长昼跟别人不一样的。”
钟颜重新拿起筷子,大口吃牛肉。
她面不改色,将辣锅里最后一块牛肉吃下去,脸颊被辣得浮起淡淡红晕。
然后,才深吸一口气,抬眼道:“我怎么知道?因为我放弃过别人。”
孟昭微怔。
“我比谢长昼小两岁,今年三十出头,对外称是未婚。”她撑住下巴,看着别处,不知想到什么,忽而笑了笑,“但其实,我曾经结过一次婚。”
孟昭猛地睁圆眼。
“他跟我同级,P大计算机系的,是我高中同学,叫焦臣杭。”
钟颜语气不急不缓,提到这个名字,眼神不自觉变得温和,“你看,他的名字就很好听。我从没见过姓焦的人,花名册上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啊!”
那时候,她就想。
这个人,从头到脚,就是来要她的命。
“十七八岁吧他是高二那年被我们校长从地州特招过来的,一转过来就成了我们班学神,次次考第一。你学生时代肯定也有那种人,沉默寡言穿白衬衫,啊,被他看一眼就要窒息了,一眼看到人心坎儿里。”
孟昭安静地望着她。
“那时候,我们几个家里都有钱,没发愁过读书升学的事儿,快要高考的人了,还天天到打游戏写检讨,到处闹事。
“所以,哪怕我看见焦臣杭的第一眼就喜欢他,但我也没想着对他怎么样,我不读书,人家还不读书了吗?结果,这事儿被谢长昼给知道了。”
“学生时代的谢长昼,比现在混多了。他跟个恶霸似的,放了学带着一伙人就跑去堵焦臣杭,按着他的头,逼他跟我谈恋爱。我一听这还得了,赶紧跑去找他们。”
钟颜笑着捧心:“然后,我就像女侠一样从天而降,拯救了他。他从此对我一见钟情。”
孟昭有点狐疑。
钟颜:“你不信?”
孟昭:“……”
钟颜捧住下巴,叹息:“好吧,确实不是一见钟情。”
事实是,焦臣杭当着很多人的面,用力甩开了钟颜伸向他的手,自己将书包捡起来拍拍灰,憎恶地看了他们一眼:“别碰我。”
钟颜无措地站在原地,少年心性,不仅没追,还后知后觉地,生出点怨气。
焦臣杭不喜欢她,没关系,她立刻去喜欢别人。
十七八岁,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