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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阑开着车回到警局,大老远就看到了王军和刘副局一起往楼里走。

五分钟后,刑侦所在的楼层全部空了,大家都各自找借口逃离,只剩下了在办公室里的刘毅和晏阑。

又过了十分钟,晏阑给刘毅倒了杯水,说道:“歇歇嗓子,能听我说句话吗?”

刘毅端起水杯一仰脖,把白水喝出了白酒的豪迈。

晏阑皱了皱眉:“您慢点儿,别呛着。”

啪!刘毅把杯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你想说什么?”

晏阑拿着刘毅的杯子,又给他倒满了一杯水,这才说道:“我有嫌疑人了。”

“谁?”

“现在还没证据。”

刘毅瞪着晏阑说:“你耍我玩呢?”

“真不是,我现在真的还没有证据,但我有感觉,快抓到了。您先听我说。”晏阑拉开椅子坐下,“谢瑶,就是昨天那个死者的妻子,她被家暴了很久,一直都没有寻死,偏偏在知道对她施暴的人死了之后自杀,还是在昨晚我去见过她之后,今天上午心理医生到达之前这个时间点自杀了,您觉得这件事是巧合的概率有多大?”

“你有怀疑对象了是吗?”

晏阑点头:“有几个,但是还没找到证据,您再给我点时间。您也看见了,我的人都撒出去排查了,连刑科所都被我拉着加班,这事真的不是咱们坐在办公室里喊就有用的。我知道您是被领导批评之后心里不痛快,您现在发完火了,舒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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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毅无奈地揉了揉眉头:“八月份要开国际性会议,这关键时刻出了这种案子,你觉得我舒服得了吗?!你知道我今天见到谁了吗?!”

晏阑问:“惊动省厅哪位大神了?”

刘毅压低了声音说:“何止省厅?!你……那个,五局领导直接视频会议传达精神!”

五局是代称,指的是公安部刑事侦查局,是各地刑侦总队支队的直系大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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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毅靠在椅子上感叹道:“晏阑啊,你说你在我手底下,我是命好还是命不好呢?”

晏阑:“我在您手底下这么多年,赶上大案了您开始感叹命不好了?行了啊我的副局长,您那眉头能夹死苍蝇了,赶紧歇歇吧,我去找王老了。”

“哎呦对了!我都忙忘了!”刘毅走到晏阑身边,“王军那徒弟你见着了吧?叫苏行的那个?”

晏阑点头:“这个案子一直跟着我们,怎么了?”

“跟案子可以,你得给我保证他安全。”

晏阑一怔,说道:“他有背景啊?!”

刘毅摇头:“也算不上背景。他爸原先是咱们的同志,后来在查一起案子的时候出了意外,人没了。这事说来也是倒霉,他是用休假时间在查一起旧案,结果出了车祸。当时王军和其他同志替他争取了好久,最后判定的结果还是因公死亡,但是按照因公牺牲的抚恤标准给了抚恤金,这还是上边特批的。而且吧,苏行他爸没的时候,他妈死了还不到一年。这孩子一年之内双亲都没了,他妈妈是事业单位,抚恤金根本没多少,他爸这边的抚恤金还名不正言不顺,王军当时气得跟省厅的老领导直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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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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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毅继续说:“好在那些年房价低,王军拿出自己的积蓄和苏行他爸妈的积蓄还有抚恤金一起,替他买了套房子,好歹是让这孩子有个住的地方。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跟王军在一起的原因,这孩子非要学法医,还非得跟着王军在咱们刑科所。苏行来的时候我查过档案,他父亲当时在调查的案子连我都没有查看权限。按道理来说他父亲负责调查那个级别封存的案子,就算是非工作时间出了意外,内部操作评定烈士也不是没可能,哪怕不是烈士,追个嘉奖、三等功总可以吧?可他最后连因公牺牲都没算。苏行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但他进警队的时候上面有口头提醒。这都十多年过去了,当年案件封存,查案的警察没追授,可上边还有人记得苏行,你仔细琢磨琢磨,这事复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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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阑缓了好半天,才对刘毅说:“刘叔,下次再有这种事能不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他刚来没几天,这也不算晚。而且这说到底也是上一辈的事情,跟苏行他本人没关系。只是上边打了招呼,咱们就注意一下,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刘毅盯着晏阑看了一会儿,道,“我说你小子,不会这几天就把人给欺负了吧?”

如果带他吃饭点他不吃的鸡肉、在他表示不愿意跟人社交之后还强迫送他回家、两次带他去二院导致他崩溃高烧这些不算是欺负的话,那就没有。

“没有。我是那种欺负新人的人吗?”晏阑甩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刘毅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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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室里,王军正在办公桌前翻看尸体的照片,见到晏阑进来,他玩笑道:“你把我们家苏行拐到哪里去了?你们刑侦人手不够去别的队借,别盯着我们刑科所的人。”

晏阑有些犹豫地说道:“王老,苏行他今天……从二院出来就有些发烧……”

“你带他去二院了?!”王军猛地站了起来。

晏阑连忙说:“王老您别急,苏行没事,他在我家睡觉呢。”

“没事个鬼!”王军说,“你赶紧的,带我去你家!他现在不能一个人待着!”

15

晏阑带着王军狂奔回家,在推开二楼苏行房间门的一瞬间骤然松了口气,苏行还在床上睡着,晏阑心里设想的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苏行像个小孩子一样蜷缩在床边一角,紧紧地拉住被子,床头的灯并没有关,映出了苏行枕边的一大片阴影,那是被水渍浸湿的痕迹。王军跟着进了屋,快步走到苏行面前,轻轻地给他擦去眼角的眼泪,然后对晏阑说:“你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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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阑点点头,走出了房间,他在二层的客厅转了一圈,最后到阳台去抽烟了。晏阑其实之前从来没想过父母双亡这件事会发生在自己周围人身上。晏阑母亲病逝的时候他已经快十八岁了,勉强算是个成年人了,虽然跟父亲的关系不好,但毕竟人还在,而且他还有舅舅照顾,一直也没有真的体会过没有亲人孤立无援的日子。

可是苏行……七岁没了母亲,紧接着又没了父亲,之后一直是被父亲的朋友照顾长大,他的亲人呢?!竟然就忍心弃他于不顾!那么小的孩子,父母双亡,这些年虽然王军对他照顾有加,但毕竟不是亲生的,他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又是怎么把那些痛苦和难过掩藏起来?他每天都在笑,可那笑容背后是什么?他隐藏起自己的痛苦、不表露自己的喜好,对谁都客气有加,对谁都彬彬有礼。可在没人的时候,他会在梦里哭湿枕头,他至今还没有从失去双亲的阴影之中走出来,或许……他根本就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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