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钦?”郭鹏斌一看,德林叔的儿子不是他小学同学么,一看那个中年男人,果然就认出来了,“李荣钦!”

他和李荣钦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玩得很好的,但上初中后关系渐渐淡下来。真的是十几年没怎么聚过了,上次回来清明祭祖的时候见到过,所以也才认得,毕竟大家跟小时候、年少时的样子都有了很大变化。

“好久没见了啊。”他走上去笑叹道,心里感觉又稳了些,像抱着木头在河中飘荡,抓到了更多的木板。

“郭鹏斌!”李荣钦同样认得他,露出的笑容也是复杂难言,“你也回来了?”

“是啊,回来住……”郭鹏斌重重地点头,拍了对方的肩膀一下,李荣钦也拍拍他,此刻两人有着一样的感受。

接着,李荣钦介绍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就一个儿子轩轩,今年五岁大,有点怕生,让他叫人的时候他抱着妈妈的腿忸怩地不肯说话。郭鹏斌让他们别勉强孩子,真心地说这下好了,小虎头和菜丫头可有玩伴了。

李荣钦父母健在,就在旁边迎接着,岳父母也跟来了,这一家子亦是有得忙。

所以两个男人在村头这里聊了几句后,就先互相去忙,今后的日子很多时间可以相聚。

郭鹏斌带着买回来的东西回到自家黄泥屋,传回了这个消息,余琪顿时也有一点宽慰,两个孩子已经期待起那个玩伴来了,余琪说明天等人家忙得差不多了,再去拜访。

这天傍晚快晚餐的时候,权叔过来叫郭鹏斌去看看田地。回来一天了,也该去看看了,权叔这么说。

村子聚居地的周围有很多田地,由于这些老人仍在耕种,田地都没有打荒,在这个夏季,一块块种着水稻的田地都快要收成了,哪里都是金灿灿的一片,风吹过的时候,仿佛带着米饭的飘香。

“权叔,这些田准备什么时候收割?”

郭鹏斌跟着权叔走到田地边的泥路上,对于农活是既熟悉又不熟悉,以前家中的农活都由老父张罗,他即使参与其中,也就是老父让怎么帮忙就怎么帮忙,并不懂得太多。

“再过几天就可以了。”权叔望着这些已经长成的稻田,眼里似有柔光,“今年这禾大熟啊。”

“那到时候我帮你一起割。”郭鹏斌又道,“我在这里得找点正事做。”

这时他望到颇远的那头,李荣钦跟着其父德林叔也在逛着田地,见对方也注意到他了,就招手打了个招呼。

想来李荣钦也是这般想的,回来村子住了,就踏踏实实地住。

“鹏斌啊。”权叔一边走一边说着自己的打算,黝黑的面容很认真,“你听我说,我跟你妈有说过了。这几亩地呢本来是你爸的,他走得早,才落到我这里,连着我自己那几亩一起耕。现在你回来村子住,又想找点田活做,这几亩地就给回你吧。这几亩谷割了也不值几个钱,我听你们说了外面情况不好,也看了一些新闻,我意思呢咱们都先不要卖掉这些谷了,说不定哪时候有钱买不着吃的。我以前饿过,知道饿起来有多难受,再往上在咱们太公那个年代,为了一袋谷给地主卖儿卖女都是常事,所以我说这些谷就不卖了,咱都存起来。我试试把你堂弟他们也叫回来。这田今年还能再种一回,到时候收成了,再看情况要不要卖一些。你说呢?”

“好,好……”郭鹏斌听得连连点头,权叔说的这些话让他既感动又认同,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大半辈子的老农对于世道变迁有一份独到的考虑,“就按权叔你说的,谷子不要卖,都留着……这些田地我们一起耕……”

“你肯耕,多的田地给你耕。”权叔指指周围,“不过耕田是很辛苦的。”

“辛苦不是问题。”郭鹏斌笑了笑,看着那些金黄的稻田,“只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不饿肚子,辛苦一些有什么所谓……权叔啊,我现在算是理解了为什么我爸以前总是不愿意放下这些田地……”

他不知道外面的灾乱会不会忽然哪一天就蔓延到村子,但看着眼前的稻田,心中有一股实实在在的希望。

有这些稻田,有这些土地,就可以活下去。

第七百四十九章 能治吗

“什么时候做手术啊……什么时候有医生来看看啊……”

大华市郊这个集中收治点的一个多人大营帐里,张晓君无力地喃喃着,躺在病床上的躯体越发难以忍受一种怪异莫名的感觉,既不是痛,也不是痒,但又并非不是两者。

住进来两天了,是有医生来给他看过诊,可除了打了些点滴,就没有什么其它治疗了。

动手术是他自己想的,医生没那么说过,医生只是说先再观察病情,再观察……

来查房的医护人员全都非常匆忙,没哪个是有详细询问病情的,应该是因为患者太多了,周围刚一有人因为病情加重被转移到单人病房,马上就会有新收治的患者进来顶上床位,真的是源源不断。

他们被送进收治点后,手机什么的就都被收走了,与外界的通讯隔绝开来,并不清楚外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就连这个多人大营帐之外的收治点范围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那种诡怖的啸叫声时不时就发生,每一次都让他感觉更加躁乱,像有一千万只蚂蚁在体内四处爬动。

“没用的,别叫唤了……”旁边那个自称是医学生、叫做何明标的家伙缓缓说,面色也变得更差了,两只眼睛像突了出来,“我看我们是没得治的,天机局暂时也拿不出办法,只是把我们集中隔离起来而已……”

“你说什么啊,一直只会释放负能量……”张晓君闻言再次辩驳,但每一次辩驳都比前一次无力一分,心中那份对天机人员的信任摇摇欲坠:那家伙说的是对的,这只是在集中控制管理,根本不存在什么治疗,否则不会是这样。

他心中茫茫,不由问道:“那按你说的,我们会怎么样?那种怪叫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何明标的声音比他还要虚弱,“但我感觉,自己在变成另一种东西……”

张晓君沉默了,心有同感,尤其是在每次听着那种啸叫的时候,全身的肌肉就在不停跳动,体内那一千万只蚂蚁像要破蛹而出,但破出来的真的只是蚂蚁吗……这病真的只是异常脑神经紊乱综合征吗……

会不会何明标真猜对了?天机局一直在骗人?其实完全是另一回事,他们这些人都被骗了?其实无药可治?只是把他们控制起来?为什么?要做什么?让他们在这里等死?啸叫是死亡的声音吗?然后呢?拉去火化?

越来越多的杂念涌在脑海里,也让他的心脏快撕裂开去,不管是不是病,他感觉自己快疯了,真的快要疯了。

这时候,张晓君看到那边过道走来一群穿着防护服的白大褂,是来查房吗,但比上次来查房的医护队伍更多人,是大查房吗……他顿时再也受不住了,一瞬间情绪失控,挣扎着起身的同时,使尽力气地高声哀求道:“医生,医生!救命啊,救救我啊,我快不行了,救命啊……”

他发出的动静让那边的一众白大褂停下脚步地望来,周围的病患们也是,营帐里的巡逻人员快步过来,让他冷静,医生会慢慢过来看的。

“别阻着我,你们想我死!”张晓君暴怒不已,下了病床,推搡巡逻人员,不管周围人是什么反应,都挣扎着要冲向那群白大褂,失控地叫喊道:“医生,告诉我实话,你们能不能治啊……我会死吗,我有权知道真相啊……”

他的话语有引起周围一些本就迷茫焦急着的患者的共鸣,纷乱的话语顿时响起:

“是啊,我的病情还在加重,还在加重啊。”

“为什么不让我打电话,我想跟家人联系,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这个病能治吗,怎么治……”

张晓君冲出去几步,却终究因为身体虚弱无力,几乎摔倒在地上,被两个巡逻人员扶住了,他一声哽咽,几乎痛哭出来,为什么会这样啊,自己只是随手点开了一个别人发过来的网站……

这时距离近了,他看得更清楚,透过那些防护服的面罩,看到那群人当中有一个年轻女人,他认出来了,不禁叫道:“我认得你,你是顾队长的那个大学同学!王医生,王医生!”

“是……”那女人应了一声,对他说,也是对周围众人说,“我是王若香。”

“救命啊,王医生。”张晓君立时又再哀求,她可是顾队长的大学同学,一样的优秀,别人治不了,她不一定治不了,他就是看新闻视频信了王医生的话,才到了这里来……然而现在,王医生报以沉默,像没听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