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路无言回到村子,路上来回这么长时间,只零星看到几个流民,不知是秋风萧瑟,还是少了人烟气,同样的路同样的景色,瞧在黎默言眼中总是格外悲凉,看来很长一段时间,奇山县都将沦为百姓谈之色变的死地。

等回到村子,黎默言一路让蜥黑跑到医馆门前。

蜂怪的尾针具有麻痹效果,这不就是天然的麻醉剂吗,让盛水烟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用在人身上,如果可以,以后治疗外伤,尤其是杀菌的时候,村民就不用那么痛了。

至于剩下的蜂怪,黎默言满脸期待,她该享受自己的战利品了。

……

周德旺被什长找到,“黎大人寻我?”

他心中忐忑,回忆自己最近做了什么,然后面露茫然,“何事啊?”

什长却急性子拉着他往外走,“走吧,去了不就知道了?”

周德旺顺着对方的动作,虽然紧张,心中却无抵触,黎大人是位好领主,她不会无缘无故降罪子民,找自己也许是好事?

这样一想周德旺不由期待起来,步伐反而比什长更快,等到黎大人面前,他看到一个巨大的蜂巢,里面还隐隐传来嗡嗡声,顿时明悟大人找自己是为什么。

果然黎默言一指那蜂巢,“你认识吗?”

周德旺用力点头,“认识,这是水碧蜂,喜欢住在水碧树上,蜜性凉味甜,非常受达官贵人喜爱。”

他一边说,一边朝大人看去,面上满是激动,以前养蜂的时候,他可没养过这样好的蜂子,都是羡慕其他人有能耐,能弄来奇货,没想到最后旱灾来临,他家乃至他们村子的蜂子全死绝,反而有机会接触到传说中的水碧蜂。

黎默言见周德旺激动得快走两步,她先是诧异,随后感到理解,这大概就是钓鱼的人瞧见大鱼,难免会见猎心喜。

周德旺从激动中回过神,大声毛遂自荐,免得大人去找周家村的其他人,“我知道怎么取蜜!”

“那就你来。”

只是她先让黄晓蝶尝试攻击蜂巢,刀砍在蜂巢发出金属的锐响,即使晓蝶没有用力,刀砍在蜂巢上都没能砍破,这玩意还真够硬的,里面的水碧蜂又在振翅恐吓,却没有飞出,她这才放心让周德旺上前。

周德旺来到那个巨大蜂巢前,先上左右打量,然后按住蜂巢上一个地方,“麻烦黄大人戳破此处。”

黄晓蝶看了一眼,收起大刀,转而取出一把匕首,她手上有白光冒出,蔓延到匕首上,而这个霎那,黄晓蝶出手如电,扎在周德旺所说的那点,就像是扎破一个装满水的气球,伴随着噗嗤一声,源源不断的蜜液流出,被早有准备的周德旺接在桶中。

蜜水流出后,躲着不出的水碧蜂终于有所行动,但它们失去尾针,只能靠嘴巴或细细的爪子攻击,只要人用麻布将自己裹住,水碧蜂就根本咬不开,拿可恶的偷蜜贼毫无办法。

黎默言接过周德旺递来的蜂蜜,喝了一口,甘甜的蜂蜜入口瞬间化开,滋味就如周德旺所说甜而不腻,是种淡淡清爽的甜味,让人十分喜欢,她忍不住喝下第二口,这时喉咙食道到肺部,漫起一股清凉之意。

这种感觉非常舒服,随着村子规模扩大,要处理的事情逐渐增多,意外也经常发生,虽然最后都能妥善解决,可很耗费精力,晚上躺到床上,她脑子就会自动思考明日要做的事,以及对星光村的规划。

说实在话,睡眠质量反而没有前段时间好,这导致她有些上火,喉咙干紧,还透着一股燥意,可是现在喝下蜜蜂,这些感觉全部消失,喉咙很是清爽舒服,凉气直通上颚,就连呼吸都顺畅许多。

黎默言诧异按住胸口,感受那股还没散去的凉意,又看向蜂蜜,她知道蜂蜜能够润肺止咳,可想不到效果如此显著,难怪达官贵人喜爱,真是好东西,如果村民能够吃上就好了。

她看向蜂巢,虽然体积这么大,流出来的蜜却连木盆都没装满,产量实在是少了些,村民一人一口都不够分。

黎默言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等等,一个蜂巢是少,可蜂山那还有不少呢,她已经找到无伤弄到蜂巢的办法,草人的好处就体现出来,只要把尾针摘下来,就能继续投入使用,慢慢将水碧蜂的蜜全弄来。

如此一来,蜂山的蜂和自家养的有什么区别?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周德旺,后者同样满脸振奋,“好!”

周德旺一挥拳,“只是您有所不知,水碧蜂的蜜出口各不相同,如果没有经验恐怕很难找到。”

黎默言视线落在他身上,周德旺不经意挺起胸,矜持来回踱步,他如此努力展示自己,黎默言自然是看到了,可蜂山里的水碧蜂实在太多,对于没有武艺傍身的周德旺而言,也太过危险。

可她看到对方目光灼灼,最后只能说,“小心。”

……

孙月牙下工后,陪着阿爷在街上慢慢行走,感觉像是走在以前的县城,不,比县城还要热闹,自从钱被偷过后,阿爷就想开啰,不再只想着攒起来,而是舍得花在自己身上。

“月牙啊,”阿爷凑过来,悄悄一指斜对面的老者,“你看那人。”

孙月牙看去,没看出什么,同样悄悄道,“咋啦,阿爷?”

老人挡住嘴小声道,“他穿玉棉布没有我美。”

孙月牙这才发现那个老人也穿了一身玉棉服,顿时哭笑不得,甚至觉得阿爷有点可爱的孩子气,她顺着阿爷的话说,“对啊,我阿爷多精神啊,个子高肩膀宽,比城北的老丈更美,穿着玉棉服往那一站,大家都要给你投花呢。”

老人被夸得高兴,余光瞄到什么,赶紧拦住路过的小贩,买下一盒锅巴,塞到孙女手里,“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有次过年多吃两块,被你娘骂了一顿,我都记着呢。”

阿爷年纪大了忘性大,他连以前村子的人叫啥都给忘了,却还记得她那小时候的事,而且锅巴也就吃过那么一回,她眼睛酸涩,赶紧拿起一块塞入口中,焦香浓郁的米味漫开,唤醒小时候的味道,与当时相比还是少了蜂蜜,没有那股甜到心底的甜丝味儿。

孙月牙赶紧拿了块,送到阿爷嘴边,“你也吃。”

老人刚想说不吃,就被孙女趁机塞入锅巴,这下不吃也得吃。

他用仅剩的牙慢慢嚼,一脸享受,等锅巴吃完,他又惋惜道,“可惜少了蜜,我记得当时在山里掏到蜂窝,你娘一直留到大年,炒在锅巴上,之后锅都没舍得洗,就着有炒了薯。”

随着老人的话,当时的记忆一点点复苏,那时她没忍住多吃两块锅巴,这是按人分的,她多吃了,就有人要少吃,还是阿爷不舍她挨骂,把他自己那份让出来,“对啊,要是有蜂蜜就好咯。”

小时候不懂事,长大后就懊悔得不行。

蜜是阿爷冒险进山掏的,结果阿爷一口都没吃上,再以后阿爷身体就不行了,从此没进过山,自然也掏不到蜜。

孙月牙想着老人当时看着她吃,阿爷不是不想吃,只是心疼她才忍下来没说,自己也好意思把最后那块锅巴吃掉,孙月牙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余光瞄到阿爷花白的头发,心中一颤,老人的时间不多了。

阿爷能把这件事记那么久,可能也是想吃蜜吧。

那这就是他最后的愿望,孙月牙偷偷拿出钱庄票根看了一眼,确定上面的数字,如果都拿去求官差进山采蜜,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愿意。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吵闹起来,大家也在往那跑,孙月牙护着阿爷走到路边,防止他被人推搡,其实村子里修的路很宽,大家离得远也推不到他们。

“大人开新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