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抿嘴一笑,晓得李缦在挤兑傅煜然,看着摇摇头的傅煜然,顺着话问:“那后来呢?楠哥是怎么愿意娶的?”
李缦给自己和你各倒一杯酸甜的洛神花茶,摆开龙门阵,给什么都不知道的你讲起善仁往事。董北山和傅煜然在东三省初初掌事的时候,树大招风,根基不稳,大哥被人在高速公路的隧道里别车,差点出车祸,二哥走夜路,一个人回去的路上被人打黑枪。
“好家伙,那一次……”
董北山看着你隐隐拧起的眉头,把话接了过来:“那一次楠楠躺病床上一个月,然后缦缦大小姐哭着闹着说,自己绝不嫁瘸子,谁害得缦缦大小姐的心上人躺病床,谁得给个说法。然后就找人扫黑除恶了呗。”董北山捏着嗓子故意学李缦说了两句话。
当然了扫黑除恶的直接后果就是善仁扶摇直上,以及李缦傅煜然情投意合,恩爱夫妻。
你不买他的账,追问:“那你呢,你那时候不是也被别车了吗?”
董北山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一笔带过:“你老公当时就拿着撬棍下车,跟他们比比谁命硬呗。”
傅煜然就把火往自家大哥身上烧:“当然是大哥命硬,阎王簿上名都写一半了,愣生生是给人家阎王爷把纸撕了。那次在沈阳,为着征地的事儿真是刁民难惹,合同都签了,就是有人临场变卦,最后调解不成还动了土枪,我连棺材都准备好了,没成想大哥愣是挺过来了。”
你听着,慢慢往董北山身旁依偎过去,最后不吭声地抱住他的胳膊。董北山用手指在你下巴勾两下:“害怕了?没事儿,你老公一般人动不了呢。”
你抱着他的胳膊闷声不响,还是董北山随手拿了桌上分开的西瓜要你吃,你抬头看看他,噘了噘嘴,也就小小咬了一口。
当天晚上你仍不肯放过董北山,拽着他的胳膊说,“然后呢,那时候你拿着撬棍下去呢?”
董北山正在装电蚊香片,不肯直面回答你的问题,“你这是学的和淳忻淳毅一样了啊,然后呢然后呢,让我给你讲故事呢。”
你努努嘴,拿着手机不知道搜些什么。但下一秒就听见李缦急匆匆的脚步声,隔着窗户对你俩说,“你俩赶紧关灯,一会儿说啥也不要出声!”
你和董北山不明就里,但董北山还是护着你回床上,你靠在他的怀里,小心的用手指箍着他的手腕粗细。
“我说了吧,你们看看。”不一会儿,傅煜然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带着俩孩子来到了你们的院子里。
“小妤姨姨和董伯伯都睡着了,没办法给你们讲故事。”傅煜然耐心给一对子女讲道理。
“就是,就是,都这个点儿了,还有谁不睡觉啊。”李缦也帮腔,劝着孩子们赶紧回去。
“那好吧。”傅淳毅点点头,但傅淳忻聪明一点,她隔着窗户对你说,“小妤姨姨晚安哦,明天也要讲小蜘蛛的...”
你下意识想回应傅淳忻,幸亏董北山轻轻捂住了你的嘴巴,才没发出声音,躲过了一对恶魔双子星的探测。
等傅煜然和李缦带着孩子走,你才忍不住在董北山的怀里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的晚间,你们冲过凉后喝了点山楂茶,穿堂风从卧室掠过,纱窗外有遥远的虫鸣。董北山给你盖上薄被,伸出一条胳膊搂了你。他的手刚伸过去就被你捉住,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你就给他的手腕系上了一条五彩绳。
董北山含笑把手腕举起来,拧亮床头灯:“这是你做的?什么时候做的?”
六月中是端午,系五彩绳插花都算应景。但是哪有成人还带这个,董北山笑了,这是把他也当孩子了。
昨天下午听了他们闲聊的你就动起了这个念头,摆脱庄子上的阿姨找了五彩线,你找到李缦。
“缦缦,咱们编两个五彩绳给大哥跟楠哥戴吧。”
你坐在秋千上,裙摆像一朵花一样随着你荡起落下。李缦跟你坐了并排的另一架秋千:“我没编过呀。”你很耐心地把分好捋平的一束线递到她手里:“我教你,就是起头和收尾麻烦,中间都不难,往下编就行了。”
你教了李缦上手,很快你们两个就编起来。田埂上的花香充斥在午后的院落里,浪漫而安静。你伸伸懒腰,放下做得差不多的五彩绳,去看李缦的,却看她皱着眉头拎起来一条歪歪扭扭的彩绳。你愣一愣,没忍住笑:“你这是…挺好挺好,五月节戴毒虫,楠哥戴个彩蜈蚣也挺好,应景。”
李缦不干了,是你起头撺掇着她编的,现在又扭脸来笑话她:“你!那我不是刚学嘛!再说了我都是按照你教的编得,谁知道怎么编出来就一边长一边短……我不管!你给我改。”李缦把五彩绳往你怀里塞:“你要不给我改…我就把傅淳忻傅淳毅全塞你家去。”
你对昨天晚上的刺探敌情还心有余悸,李缦火上浇油说,“你想想不仅是要睡不睡的时候,还有两个人睡醒了一边一个扯着你的手,恨不得把你一劈两半儿的样子?你试试缠着你一口一个'姨姨姨姨'围着你转圈不停跟拉磨似的?”李缦摇摇头:“啧啧,那你可就真没空陪大哥了,陪他俩都分身乏术。”
你不得不向资深妈妈讨饶:“好了好了,我给你拆了,这回我看着你编,好不好。”
董北山含笑看着你,又看看编的红绳,而你有满心的话要说,话到嘴边依旧是:“你在外面要时时刻刻保重自己,给你戴一个红绳,保平安的,嗯……我自己编的……你不要解下来,一直戴着好不好?”
董北山的手指抚摸上小小的绳扣,又去捏你的小耳朵。其实你也未必不知道,他突然搬来庄子上必有缘故,董北山所有的出行都有明确的目的,而跟他四处游山玩水的你只负责享受无忧无虑的度假生活。这次也跟从前一样,他总有他要考虑周旋的事情,也有他要思量忖度的局势,只不过他不说你就不问,把心事都藏在心底里,包括你隐隐的担忧和恐惧失去。
“好,把什么摘下来也不把这个摘了。”董北山说着真就拿掉了手腕上的沉香手串,只剩下你的五彩绳。你也把手伸出来,伸到半空中,与他的手十指相扣。
你亲了董北山一口,他便把你抱紧了,也亲你一下,心里却酸上了一酸。
你希望你们平安,究竟什么时候能真正平安。
农历五月初六,刚过了端午节,特意找人算的好日子,青山坞大摆筵席宾客盈门。
特意打扮过一番的宴会女主人孟梅特意来了后厨,看了一眼帮厨们有条不紊的备菜忙碌,十几个大厨猛火明灶烧菜,火光映得人脸都是红通通的。刚站稳脚跟,就听见采薇喊她。
“二嫂您来这里干啥,我看着就行,您去前面迎客吧。”采薇脸上挂着亲热的笑。
孟梅看着这几天忙得连轴转,早上五点恨不得就守在厨房的采薇,比她那个拿大说自己早孕闻不得油烟味的妯娌齐明月贴心了不知道多少,也说了句软和话,“我想着你一个人多辛苦,怕你顾不过来,再给你找两个人。要不给你累坏了涛子还不得心疼啊。”
“哎呀,不用那么多人,看二嫂您说的,我也是半个万家人,忙这些不是应该应分的。您别在这里站了,油烟味儿大。”采薇说得依旧亲密。
“真是辛苦你了,还有你家涛子,也是一大早就起来跑前跑后的。等那什么,等忙完了我让你二哥敬你们酒啊。”孟梅也夸奖了冯涛的尽心尽力。
“哎呀,咱们一家人不说这个了,都是二哥和嫂子,抬举我们,我们心里都知道。”采薇回答的很乖巧,像是真心感念孟梅不计前嫌重用他们。
“你们夫妻俩可真是我们的左右手,帮了大忙了。行了不说了,我去前面了,说是几个要客马上就到。”孟梅精神抖擞地拍拍采薇的手,不准她再送,风风火火转身离开。
采薇低头做着菜肴最后的装点,手刚抓了些睡莲花瓣,就被冯涛拦住,冯涛给了她个眼神,“我来吧,这汤盅热,再烫着你的手。”
冯涛从口袋里取出一支试管,试管里是几颗常温晶球,这种晶球外面是海藻酸钠和乳酸钙做成的薄膜,里面凝固的则是萃取的剧毒白鹅膏毒素,刚炖出来的汤热,晶球放进去不过十秒便化了,那些毒性碱悄无声息的和鲜美澄澈的高汤融为一体。
汤盅端上去的时候正是宴会的高潮,万钒坐在主座,前几日万轻舟例行体检的时候,查出来血压控制的不太好要卧床休息,因此今天开席前露了个面就走了。
万钒志得意满指着一道四时花景说,这可是青山坞的专门请几个名厨研制出来的菜,出了我家这个门,别处都吃不到。众人纷纷捧场附和,万钒站起身来,学着八年前董北山的样子,大摇大摆的给自己的所谓手下论功行赏分菜,看着诚惶诚恐起来接菜的小弟,一舒胸口恶气。
曾经他也是坐在下首,不尴不尬等着接菜接话的人,如今风水轮流转,董北山又是谁?又在哪儿?又算什么东西?大爷老了,接班的人是他。
冯涛坐在第三张桌子上,眯眼看着万钒的一举一动,看着万钒拿调羹接连盛了几勺汤,放入口中,听着万钒得意洋洋和自己的亲友智囊说,吃完了宴席去山上转转打打猎。
万钒啊万钒,你今日起高楼宴宾客,殊不知你高楼建在人命上,宴客折辱董北山的尊严,这点儿,你敢做,就要敢承担任何血债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