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奥萝拉拽着克拉维娅坐上自己的小床。

“那么，”小女巫一脸郑重，“我们要开始时间穿梭了！选择一个合适的锚点嗯，首次尝试，就选个临近的时间点好了。至于穿梭的目的地”她歪歪头，“教皇宫怎么样？”

克拉维娅并没有想到，这次带有一些玩闹性质的穿梭让她得知了一条极为重要的情报。

第127章 战后

一个坏消息, 奥萝拉在确定时间锚点的时候产生了偏差。

一个好消息，因为这个偏差，克拉维娅完整地看到了弗朗索被神格碎片寄身的全过程。

大概是做过很多次同样的事, 碎片的动作干脆利落, 它在钻进皮肤的瞬间消失。借着阵中圣母像彻底崩解的爆炸声和尘埃作掩护，几乎力竭的精灵和四旋角没有关注到法师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弗朗索”突然向她们的位置偏头。直直地盯着光幕背后的女巫和直接把她们投放到某段时点中的时空蛋不同, 奥萝拉暂时只能做到让发生过的事情在法阵聚成的光幕上重演碎片操纵面部勾起柔和又诡异的笑容。被它混沌又邪恶的表情吓到, 奥萝拉下意识地回避并中止了法术的运行。

“啊，”小女巫在几秒钟后捂住眼睛，“我刚才太慌张了。或者我们可以再来一次”作为刚刚领悟不久的施法者, 她的法术稳定性还不是很好。

“没事的, ”克拉维娅摸摸奥萝拉的头顶，“你做的已经足够优秀, 再厉害的女巫也不能在觉醒后马上变得驾轻就熟。”对于法则的初学者而言, 因为外界的干扰或者注意力的分而导致法术在施行中途失败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仅仅是需要一点时间，克拉维娅向奥萝拉保证, 她很快就能熟练地掌握穿梭时空的方法。

相比被迫记诵大量知识、被迫枯燥地施术以形成肌肉记忆的法师，女巫真的可以称为是被法则偏爱的宠儿。与生俱来的天赋让她们在调动魔法元素时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而一个刚刚觉醒的女巫更是可以在三天之内变成施术的熟手。族地的传承和自身领悟到的法则甚至会在她们的睡梦中内化成实力的一部分, 小女巫要做的只是耐心地等上一等。

给屋角的恒温法阵填上一点魔晶碎，克拉维娅握住奥萝拉有些发凉的手。“我想你该睡觉了，”克拉维娅把小女巫床头的夜灯调到最暗, “今天的旅行耗费了太多精力, 再不休息, 我恐怕你会很难长到自己心仪的身高。”

一听到“很难长高”, 上一秒还试图讨价还价的奥萝拉瞬间缩到薄被里。“我已经睡着了, ”她伸出手把枕头也拽进去，“刚刚说话人的是谁？”

……

遮蔽昼夜的幻象消亡，望着许久不见的天空，余下的幸存者谁也没有说话。

昔日的教皇宫庭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华丽精致的装饰在脚下碎成瓦砾，圣像四分五裂地倒在法阵中心。保留数代的壁画从墙面剥离，嚣张一时的石像鬼或怪物们不见踪影。被神格碎片所驱使，珍宝馆中的昂贵收藏大多变成一文不值的废品。

干涸的血液把伤口和衣物黏合在一起，高强度战斗带来的疲乏感从四肢席卷至躯干。持续的交锋耗尽体力，空气中尘土飞扬，呼吸后知后觉地变得吃力。找个地方休息一晚，这是幸存者们仅剩的想法。

“还能走吗？”伸出骨刀，四旋角从成堆的建筑物碎块中挑起法师的后衣领。“已经站不起来了吗？”她打量着弗朗索苍白的面色，“也对，法师很少擅长近战。”

看来战斗对他造成的消耗的确很大。一左一右地撑起弗朗索的身体，精灵和四旋角带着他向最近的旅店走去。经过珍宝馆大门的时候，关心战况的人们纷纷靠过来探询形势。

“你们终于出来了！我们看到珍宝馆上空拢起了一个铁锅似的黑盖子，严严实实地扣在上面，你们在里面还能分清白天和晚上吗？”嘴快的小孩挤到他们三个身边，连珠炮般的语速让正常人听了都觉得头大。“有人说他听到里面响起爆炸和打雷的声音。还有几周前，从门口淌出来的血就像化了冻的河水止都止不住，天气又很热，那股腥臭的味道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想到小队进去一个多月了也没有消息传出来，大家都被吓坏了。”

提心吊胆地煎熬了这么多天，终于又看到小队成员们的身影，自觉熬到头的人们喜气洋洋。神格碎片必然是已经被彻底粉碎，每个人的表情都写满了类似的意思，这回肯定是再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动作快些的已经跑去给报社报信，动作慢些的也在不停给新围过来的人解释情况。“可算是有安稳日子了！”诸如此类的感叹一遍遍地在人们耳边响起。

但这份朴实的喜悦很快被其他的情绪替代在三人身后左瞧右瞧，等待亲人的少女却始终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心中的焦急，她在四旋角经过的时候拦住骨刀。“尊敬的恶……恶魔阁下，”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锋利的刀刃。“请问您见到我的父亲了吗？他是珍宝馆的守卫，小队刚到的时候，他正在珍宝馆中当值。”

在最怠倦的时候被人拦下，四旋角的脸沉得像是雪层下面的岩石。可对方饱含担忧的询问让她一瞬触动，想起庭院中那些碎得难分你我的断肢，她把恶劣的声气吞回腹中。“幸存者只有我们三个，”阿比杜用眼神示意，“其他人……”

不必再说下去了。

像是被冰雹打折的作物，沉默一点点蔓延至人群的外层，喧闹逐渐平息，人们慢慢从胜利的喜悦中抽离出来。那些从大门口淌出来的血液仿佛在眼前重现，胆子大些的试探着望向珍宝馆的内部，甚至不必走进教皇宫，庭院中堆积遍地的残甲和矛枪已然在无言地陈述死亡。

“我很抱歉，各位。”帕利希提再次把弗朗索滑落的胳膊架起，“但法师协会的副会长需要被送去治疗，我和阿比杜女士也要处理伤口。”

听到精灵的话，一直被架着行走的弗朗索强撑着抬起头。“等到初步休整完毕，我们会接受有公信力的报社的采访。”他的嘴角流出血迹，瞳孔的颜色也在不起眼地变来变去，“一切以见报的文章为准，出于安全考虑，珍宝馆暂时关闭。故意造谣、传播小道消息以及硬闯珍宝馆的人对自己的行为负全责。”

人们被弗朗索的样子镇住，自动让出一条小道，三人终于能走出人群的包围圈。

清理创口、服用药剂、整理卫生、总结战况……一系列事情乱糟糟地蜂拥而至，?????挑拣最重要的几样完成，没有更多的力气和耐心寒暄，三人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躺在床铺上，精灵、恶魔和乔装的神格碎片纷纷陷入睡眠。也许很少有人能想象得出这幅奇怪而和谐的场景，但不管怎么说，在身体的极限面前，任何宿敌都得乖乖地闭眼休息。

身为能够从自然中汲取养分的精灵，帕利希提鲜少感到疲惫。自然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能量，可以说，但凡处在有植物生长的地方，他就不会轻易力竭。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所幸克拉维娅的药剂质量惊人，一觉醒来，精灵的状态就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长弓在一蓬青翠欲滴的元素漩涡中成型，光滑的弓身坚固完美，仅凭它现在的样子，谁也猜不到它差点在战斗中拦腰折断。以著名的猛禽作为雕刻的参考，石像鬼的爪子尖锐而锋利。箭矢耗尽时石像鬼腾空袭来，这把长弓挡住了它的攻击，也随之留下了极深的抓痕。

不过，精灵打开房门向外走去，他们究竟在珍宝馆中待了多久？按照那个小孩子的说法，他们至少在珍宝馆中滞留了数周。而且外面的天气也明显热了起来帕利希提突然想起克拉维娅因为一勺咸哈密瓜冰激淋和他吵架的事。

不知道克拉维娅最近过得如何，分出一缕气息，帕利希提试着唤醒留给她的那个小精灵。

……

走廊另一侧的房间，阿比杜也在黑雾裹成的茧中睁开双眼。来自深渊的力量修复了四旋角身上的大部分伤痕，察觉到主人的状态，她的骨刀震颤着发出呼应。深渊依然埋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穿戴好护甲，阿比杜随意地想到。例如这种堪称惊艳的疗愈能力，例如神格碎片费尽心机想要骗取的、独一无二的神殿气息。

沸腾的雾气在几分钟后消散，拉开窗帘，看着外面半暗不暗的天色，四旋角莫名体会到一种错乱的感觉。抓住她的骨刀，把这寒光凛凛的杀器缩收进黑雾，四旋角抱着参观的心态走到旅馆一楼的大厅。

装修风格还算统一，但这些台阶的设计难走又难看，败笔。经营过一阵子旅馆的四旋角职业病发作，在大厅里溜溜达达地转圈，她把整座房子的架构都了解了一遍。总体来说，是个颇有情调的小旅馆，四旋角点头。摆在大厅里的陈列架看上去不错，等回到瑟芙城，她也要照着弄一个。

第128章 大结局

精灵和四旋角恢复到七八成的时候, 弗朗索在自己的房间中发起高烧。

干热令他神智恍惚，皮肤仿佛变成了禁锢重犯的锁链，视野内的一切都覆上偏红的颜色。呼出的气息滚烫到在均温20°的屋内聚成白雾尽管正处夏季, 但这家旅馆条件不错, 放在墙角的控温魔法石尽职尽责。

昏昏沉沉的脑子让他勉强想起自己身居何处，冷热交杂的感觉让他轻微打颤。弗朗索想从空间袋里拿些药剂出来，否则持续的高温会带来严重的后遗症。可他的胸腔在抬手时剧烈地泛起疼痛, 也许是牵扯到了伤口, 针扎般的痛感从心肺蔓延至四肢。弗朗索试图转身，可浑身的骨头像是摔碎后又胡乱用胶水粘起来的砖头渣，一点点的移动就会让它们嚎叫着错位。

该死的, 数次无果的尝试后, 弗朗索被迫僵直地躺在床上。这个无比规矩的姿势能让他略微好受一点，但不多。

神智清醒并不全是好事, 弗朗索从未感受过如此无力的滋味。灵魂和身躯泛起连绵不绝的抽痛, 但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要命的困境里越陷越深之外，弗朗索别无他法。

他现在太过虚弱, 而神格碎片寄存在他体内，这使他不能去寻求帮助。普通的药剂师看不出他的症结所在，急需恢复实力的碎片也没准会在血肉的吸引下铤而走险成为一个被寄生的倒霉蛋已经够可以了, 他可不希望自己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则消息是《震惊！前法师协会副会长竟成变态食人狂！》。

让他想想，让他想想……费力转动脑子，弗朗索试图找到一条稳妥的破局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