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候世子和世子夫人琴瑟和鸣,是京中令人羡慕的一对佳偶。
世子楚泊简虽然贵为世子,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对待妻子极尽体贴,如今惊闻噩耗,他精神恍惚,一路上跑死了四匹马才从蜀中赶回来。
一般人停灵都是三至七天,为着能让他见到世子夫人的最后一面,南阳候府原本想将人多留几日,却没想到第一天宫里的公公就来宣了圣旨,说世子夫人的尸身不能多留,应该尽早下葬。
南阳候斗胆问了一句,得到的理由竟然是若不尽早下葬恐怕会扰乱国运,这等荒唐的理由仍谁听了都会起疑,但是这话偏偏是从当今天子的口中说出来的,就算在场的人再觉得不妥,也没人敢反驳,楚鹤轩本想上前再去问个清楚,却被一旁的程舒禾拦住。
“别冲动,不然自己受罚不说还要连累整个侯府。”
听到她的话,他倒是没再直愣愣的冲上前去,但因着这一插曲,接下来的几天,整个侯府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到了世子夫人去世的第五天,外派在外的楚泊简飞奔回侯府,得到的却是皇上下旨草草的就将妻子埋葬的消息。一向为人温润的人第一次干出出格的事情,竟然未等皇上召见就直直地冲去了皇宫,那风尘仆仆、面色憔悴的样子让一众羽林卫都没有认出来,差点被当作刺客一剑给捅死。
这消息先是在京中各大家族之间悄悄的流传,后来不知道怎么被说书的先生给知道了,越传越邪乎,竟传成了南阳候世子不满皇上的旨意,让自己连爱妻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生出了谋反的心思,想要做乱臣贼子!
槐夏说话像来绘声绘色,此时从她口中听到那些风言风语,程舒禾只觉得头痛极了:“这到底是谁传出去的,脑袋还要不要了!谋反是小事吗?怎么可以挂在嘴上随口乱说?”
槐夏也觉得古怪,迟疑道:“姑娘,按理来说这消息不应该传的那么快的,就好像……”
“就好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一般是吗?”程舒禾说完,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继续道:“楚鹤轩一向是个性子冲动的,我虽然派桐秋在那里盯着,但是还是不放心,你叫人去备马车,我们再去侯府走一趟。”
“是。”槐夏应了,刚要出门,就见远远的跑过来一个人,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被派到南阳候府的桐秋嘛。
程舒禾身边的两个丫头,槐夏性子跳脱一些,而桐秋像来沉稳,同今日这般的疾跑几乎是没有过。
来人风一般的跨进房门,匆匆行了礼就道:“姑娘!不好了,锦衣卫去了南阳候府将侯爷、侯夫人和楚公子全都带走了!侯府的下人全都被人扣在府里,整个侯府都被围了,奴婢也是搬出了姑娘的身份才被放出来的!”
程舒禾眼前黑了一下,只觉得是流年不利,今年就没一件好事情过,勉强稳住心神,她抖着嗓子问:“这又是怎么了?南阳候府好歹也是堂堂侯府,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让羽林卫都将人带到宫里去了?”
桐秋气都没喘匀,额头冒汗地道:“说是世子……世子在陛下与后宫妃子欢好的时候执意闯了进去,不知怎么,人就和疯了一样,作了些大不韪的举动,惹得龙颜大怒……”
当今陛下还未立后,就连妃子都是为了稳定朝政选的世家女子,从未听说其对哪一个宫妃特别喜欢,喜欢到要青天白日里欢好的程度。
结合那日在侯府后花园的所见所闻,程舒禾光是想想都觉得窒息。
世子一定是撞见了世子夫人正被陛下强宠的画面,一时之间没了理智才会做出冒犯龙颜的事情来。
如今沈追已经不在了,她好像失去了主心骨,只是面对这样的境况又不得不振作起来。略微思忖了一会儿,她对站在一旁的两个丫头道:“给我拿纸笔来,一封信送到我父亲手中,另一封信派人送去给阿皎。”
“是。”两个丫头得了命令各自下去准备去了,等到拿了纸笔回来,送到丞相府的那封信倒是很快就写好了,只是要送去给孟皎的那封信她却是迟迟的下不去笔。
这次将南阳候府扣押的是锦衣卫,若是能让程奕和下面的人说一声,那能让楚鹤轩少吃不少苦头,而说动程奕这件事情目前好像只能交给孟皎去办。
但是想到程奕和孟皎那狸猫追着耗子般的关系,她又有些犹豫,倒是要是救不成楚鹤轩不成,反倒害了阿皎就不好了。
桐秋心细,看出她的为难,在一旁小声地道:“我知道姑娘为难,可现在的情况紧急,姑娘不若在信中如实的说明情况,至于孟小姐怎么行事就看她自己,您看如何?”
这件事程舒禾实在不愿意将孟皎给牵扯进来,但是若真的放任陛下降旨将南阳候府一家吵架流放的话,她和阿皎是着实做不到的。
现在就期望阿皎能有办法说动程奕,让他去陛下面前求求情,至少保住整个侯府性命无忧吧。
第0042章 女人像条泥鳅,被捂住嘴不停的挣扎。
自孟皎“霸占”这帐子以来,程奕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营地了。他带走了南山,倒是把北山留在这里。只是他身边的人一向忠心,就算她软磨硬怕、旁敲侧击的打探了许久,也没从北山口中知道那无情的男人到底去了哪里。
直到收到程舒禾的信,她才终于知道这个死男人干嘛去了!
合着她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在这里等他,他竟是去查抄南阳候府去了!
京中谁不知道她和楚鹤轩、程舒禾还有沈追四人从小交好,他这做法是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真真称得上是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一个!
她气呼呼地冲去营帐想去找他问个清楚,然后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连他此时在哪里都不知道!
要冷静……要冷静……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吹了吹帐外的冷风,整个脑子都开始冷静下来。
孟皎在榻上坐好,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身份去质问程奕为什么这么做。
这第一,查抄南阳候府也不是程奕的意思,他身为臣子自然是要听从陛下的命令的,这第二,南阳候世子这次对陛下动手的举动着实太过于惊险了一些,若是换作其他人直接就地斩杀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第三点,也是最令她沮丧的一点,以她现在的身份,好像没有办法对程奕的事指手画脚。
人家妾室还能在床榻上吹吹枕边风什么的,可她现在是连近身都难,真的是不想不要紧,想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啊!
从早上一直坐在晌午,再从晌午一直坐到帐中渐渐昏暗下去,孟皎坐的有些发麻,正想去点灯的时候,帐子就被人掀开了,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绣春刀飞鱼服,这么冷的天气他竟也没再多套一件衣服,也没有被冻得直哆嗦,肩背依旧笔直,神色依旧淡漠,仿若一柄被血喂饱的寒冰利器。
也许是刚才外面进来的原因,孟皎觉得他好像比平时还要再冷漠一些,为了缓解这种能将人冻死的沉默,她主动开口道;“你穿这么点衣服不冷吗?”
“不冷?你到底有什么事。刚见了血杀了人,你也要试试?”
他的声音很好听,只是说出来的话实在不怎么中听。
若是往常,孟皎现在应该闭嘴,然后麻溜的滚蛋了,毕竟眼前的人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而她一直秉持着若是程奕心情不好自己就应该逃之夭夭,然后等他心情好的时候再卷土重来的原则。
可是真不巧,今天刚收到程舒禾的来信得知南阳候府的不幸遭遇,现在又亲耳听到他说见了血、杀了人,实在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楚鹤轩死了……被程奕带人给杀死了……这个认知就像是扎了根一般在孟皎的脑子里飞长。
程奕皱眉,眼看着眼前女人的表情从呆愣到震惊再到悲伤失望和愤恨,只觉得莫名其妙。
下一秒,坐在椅子上的人暴起,张牙舞爪地飞扑过来,一脚重重地踹在他的小腿上。
程奕是真的没想到孟皎竟敢打她。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正想将还要上来补几脚的人给扯开,低头却看到她被泪水盈满的眼眶,刚伸出去的手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
直到自己胸口又捱了一拳,他才皱眉将眼前的人推开道:“孟皎你发什么疯?”
“你杀了楚鹤轩是不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