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姝略有恼怒,觉得他看轻了自己:“你以为?我?是那?等嫌贫爱富的人吗?”
阿文老神在在摇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以为?你更赞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正式下定,梁祝私相授受私定终身,这出戏自从排出来至今,不知道被多?少老学究骂过。你知道我?们帮会兄弟最?初为?什么?来看这戏吗?”
纪姝不想听,但又有点好奇,撇开了头?却还是竖起了耳朵。
“因为?一些拉黄包车的小兄弟在戏院门口接客人,总听到那?些老棺材骂梁祝,老棺材们越骂,他们越觉得有趣,攒了钱都?想进来看一眼。”
阿文叫那?些老学究老秀才“老棺材”,又损又形象,纪姝明明算是那?个圈子的,偏偏听着?想笑,说出的话也没那?么?气了:“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
阿文目光从她头?顶扫到她拖地?的裙子,嘴里说:“不是。”
眼神明明就是!
纪姝堵心,却也心里难受,又转了身子给他一个背影,不愿再搭理他。
阿文笑起来。
这次她赌气赌得自然多?了,看得出来,聊着?聊着?她也没那?么?怕他了。
被阿文那?么?一说,再看台上的戏,纪姝的心境更悲了,等到祝英台内穿孝服外套嫁衣上了花轿奔向梁山伯的墓,她悲从中来,眼泪止都?止不住。
祝英台在梁山伯墓前哭着?唱,她在下面哭得缓不过气。
阿文什么?都?没说,只给她递帕子,刚才的聒噪全然不见,安静地?陪着?她。
台上戏散了,纪姝的情绪也没散,她坐在原地?哭了许久,阿文把带来的帕子全都?掏出来了,全都?湿了,最?后剩下一块粗糙的深蓝色棉布,他用?来包枪放口袋里的,也慌慌张张用?上了。
好在,棉布擦完后,纪姝终于平静了。
只是两个眼睛肿成了核桃。
完全不好意思面对阿文了。
反倒是阿文,前面的聊天句句扎人心,一点都?不像善意报恩,更像是来阴阳讽刺她的,现在却一下子变得温和体贴起来,给她留下了很大?的空间,让她缓解尴尬。
在纪姝想离开之前,阿文终于说了一句正经事。
“前几天听说小姐似乎要订婚,订婚对象是那?钟盛源?那?位是我?们舞厅包厢常客,我?心中觉得不妥,所以特意来找小姐告知。如果可以,还是换个人选吧。”
纪姝吃了一惊,一下子看过来。
阿文把剥好堆成一小碟的瓜子仁放到她面前:“纪小姐不爱吃瓜子仁吗?”
纪姝顾不上瓜子仁,只盯着?他问:“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阿文笑了一声:“字面意思,丰城大?舞厅的包厢都?是贵宾定的,身份信息全都?保密,少有人知道包厢客人是谁。如果纪小姐不是和我?有渊源,我?也不会说的。”
纪姝无意识地?捏起瓜子仁放进嘴里,心里又空又凉,配着?红肿的双眼,更显得失魂落魄。
“男人应酬也是寻常……只要他尊重妻子,好学上进,能?当家……”不知道是和阿文说,还是在劝自己。
阿文跟了一句:“不能?生也没关系。”
纪姝手里的瓜子仁掉下地?,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
钟盛源不能?生,阿文肯定不会因为?舞厅而?知道。这是他前世记忆推断出来的。
纪姝嫁进去很久很久,一直没有怀孕生子,为?此,她在婆家受尽磋磨,几乎没有正妻的地?位和尊严,而?钟盛源呢,外头?情人小妾好几个,一样没孩子。所以原主和阿文都?觉得,钟盛源是自己不能?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前世最?后最?后,还是纪姝受尽折磨后怀孕了,可惜这个孩子不是否极泰来的象征,反而?给她带来更多?苦难。
所以阿文现在直接告诉纪姝,钟盛源生育能?力不行。
“你不要血口喷人。”纪姝颤着?
YH
声音说。
阿文神色坦然,甚至并不在意她相不相信:“我?知道说出来没人信。告诉你爹,你爹不会信也不会改变主意,所以我?选择告诉你本人,看能?不能?帮到你什么?,事情我?说了,信不信随你。”
说着?,他拿起了桌上的黑色礼帽,戴上。
这是打算走的意思了。
纪姝这个原本巴不得他走的人,却被他弄得心慌意乱,差点想伸手拦住他。
阿文走出院门,看到小丁阿杰正拿着?枪看押着?戏班班主和两个丫头?,见他们吓成那?样,想想也挺惨的,抬抬手让他们收起枪。
“给他们一人一块银元压压惊,让他们注意嘴巴少说话。”
小丁阿杰理解为?封口费,觉得给得太多?,但老大?的话要听,只好啧了一声,掏出银元扔过去:“知道出去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吧,嗯?”
阿文“哎”了一声阻止:“别这么?凶,大?家都?是穷苦老百姓,穷人之间就别互相为?难咯。别忘了戏班那?些人,今天戏唱得很好,也送份红包过去。”
班主看着?两管黑洞洞的枪,真想对着?说“穷苦老百姓”的阿文呸一声,我?才是老百姓,你就一恶霸!
阿文自动把他的眼神理解为?感?激,拍拍他的肩膀,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们一走,两个丫头?和班主飞快冲进去找纪姝。
“小姐!”
“纪小姐!”
“小”
看到纪姝两眼红肿失魂落魄的样子,全都?惊得原地?刹车,喊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