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点怪。
而且资料上写,这船作为公司用船才刚服役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又要上一遍漆?
蜂鹰咬着笔盖,在背板上写了个[暂定]。接着吐出盖子,利落地命令:“让开,例行检查!”
船长和大副眼神闪烁,表情泄露出一丝心虚。
这种心虚在蜂鹰敲着墙板,命下属撬开挡板时,瞬间变为了惊慌失措。船长给大副使了个眼色,大副立即趁人不注意跑出去打通讯。
挡板倒下,一股难闻的酸臭味扑面而来,差点把蜂鹰熏得原地栽倒。他扇了扇空气,强忍着腥臭刺鼻的味道往里面走,却觉得越走空气越稀薄,舱室越冷。
冷得在看清角落里瑟瑟发抖互相抱着取暖的孩子,和地上一排排幼小歪扭又僵硬的尸体时,他冻结在原处,像是有人往他血管里灌了零下20度的液氮。
不是地狱,胜似地狱。
“叔叔……救……救……”孩子们发出声若蚊吟的哭泣。
蜂鹰的嗓音冲破喉咙,“快点找医生来!还有毯子……把他们都抱出去。”
他边说边愤怒不已地转过身,“这件事我要上报,还有你!”他双眼血红仿佛要喷出火焰,以温驯胆小闻名的鹰,生平头一次把牙齿咬碎,“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死刑!……你们都得死!”
矮小的船长被他肌肉隆起的胳膊单手举起到半空,吓得肢体发抖,屁滚尿流地哭喊:“老爷,大老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跑长途开船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给您磕头,求求您饶了小人”
这时,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群人。
来的却不是医生和毛毯,而是副站长。
副站长快步走到跟前,低声, “让他们走。”
蜂鹰不敢置信地转向他:“你在开什么玩笑?”他手往后重重一指,“你没看到这些凄惨的孩子吗?”
副站长在此经营多年,老成的脸上浮现出条条疲惫的皱纹,“我看到了。上面刚才来电话。我想告诉您,您若是执意把他们扣下,接下来死的就是我们。”
趁着蜂鹰愕愣,船长一把打掉他的手,跳到地上,充满蔑视地嘲笑道,“一个破上校,真拿自己当个玩意了。”
他正了正自己的工作牌,嚣张无比地咧着嘴,走过去,恶意满满地踹一脚地上发僵的童尸给蜂鹰看。
“还敢上报,报啊,看你们有几条命,敢跟我们作对。”
运着“儿童玩具”的船,重新起航。它若无其事地从航道内滑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幻觉。
医生姗姗来迟,见到的却是垂头丧脑坐在一边,喃喃着心口闷的蜂鹰。
给他吃了药,却不见好。蜂鹰手脚发麻,喘不上气,只感觉眼前漂浮着那些孩子们的呢喃,叔叔……救我……
他以为他能吃吃喝喝,置身度外。
直到时代的沙子落在他的头上,他才骤然栽倒,再也回不到从前连初生的,最幼小的嫩芽都被掐死在自己面前,这个国家还有救吗?
“站长,下一艘船的申报信息很可疑,乘客三千人,说是公司团建去旅游的。您也知道,首都星都地震了,他们旅什么游?这里边有鬼,该不会是”
蜂鹰眼珠微妙一转。
他“唰”得站起来,劈头盖脸就骂:“团建怎么了?你管那么多干嘛,刚才怎么不见你这么多话?这万一是首都星哪位老爷的公司呢,我们得罪得起吗?”
下属满脸慌张,立即改口:“没错没错!您比小的考虑得完善,我这就给他们放行。”
说着一路小跑走了。
蜂鹰还在后面冲他喊:“给他们开个绿通,听到没!”
“听,到,了”
接着,这队浩浩荡荡的“公司团建”船便一路绿灯地开上首都。
蜂鹰则冷静无比地走回屋,坐下,拆开新的零食袋,边往嘴里狂塞,边打开光脑开始搜索:
[军人通敌放走敌人要判几年……]
·
太空无垠,一艘喷有“孩子笑脸”涂装的小型运输船静悄悄驶入星球背面,从恒星照不到的地方,一头扎进新哥伦布星的大气层。
蓝大脚抬起头。
他远远看到天空中似乎有一层透明薄膜。夜色浑浊,一道微弱黯淡的光划开夜空,薄膜打开一角,那道光像泥鳅一样滑入,最终掉落在地平线的另一边。
应该是飞船降落。
蓝健深深叹着气。从昨天开始,他就和革命军断联了。听说是开启了什么防御设施,整个星球都被薄膜罩着,外面的量子信息一点都传不进来,他也没法给组织汇报了。
忽然,窗子被石子砸中,铛,铛,铛,敲了三下。蓝健伸头一看,立即跑下去给裴拉和木栗开门。
裴拉谨慎地站在门口,瞄一眼,“你家里没人?”
“我外公外婆去参加集会了。”蓝健说。
“那我们也去。”裴拉不由分说把他拽出来,三个人熟练地跳进下水道,像老鼠一样灵活穿行。
木栗边跑边回头说,“今天是他们的大集会,全城都去了。他们好像在庆祝什么节日。”
蓝健气喘着:“什么节日?”
“神降日,要庆祝三天。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把整个星球都围起来,不让进出。”
“到了。”裴拉提醒。
紧接着,三双眼睛凑近了下水格栅。他们小心谨慎地用转弯镜观察外面,每一次呼吸,铁锈味就混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潮冲进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