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到了现在,他掌握军事大权,也没有忘记他们这些个体的命运。
哈尔低头,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名单,静静展开。前面的名字都打了勾,表示已接到人,最后一个名字连着的地址显示洋葱码头。
“滴滴滴滴”葵花狂按着喇叭,打过方向盘,晃动的挡风玻璃外渐入一则路标,[前方500米:洋葱码头]
停车前,葵花伸头看一眼,念出名字,“鹗科,雎鹗,是鱼鹰吗?”
哈尔点点头,开门跳下车,看向前方码头,“他以前是我的指挥官。”
葵花跟着下去,顺着他的目光,却并没有看到什么英气勃勃的前指挥官。实际上,码头上人来人往,其中还夹杂着来揽活的机器人,根本很难分辨出一个退伍士兵。
而且这里很乱,四处堆满了货物和行李。
由于从这里走到公共换乘点需要爬坡一段距离,便时常有搬运工在此接活。
他们搬一个箱子要价十星币,便宜廉价,但可惜的是,他们的生意依旧不好。因为资本公司派来的机器人比他们更便宜,只要八星币。
显然,科技的进步多数时候不会造福穷人,只会让富人的钱包更鼓。
葵花边走边用手扇着风,“哇塞,路边的炸洋葱好呛人。”
可能是她动作太大,眼尖的搬运工们注意到,全都一窝蜂跑过来,凑到她身边问,“小姐,需要搬行李吗”,又转向哈尔,“这位老爷,有货物要搬吗?”
哈尔心里一跳,趁乱抓住一个人,“你们认不认识一只鱼鹰,他的住址写在这。”
“鱼鹰?”他们回想,“确实有那么一只,但他住在桥下,他残疾了,人家都不爱找他,一天只能做几单……喏,那不就是?”
他手一指,远处廊桥上原本熙攘的人群松散了一瞬,让哈尔看清缝隙里夹着的一道人影。
哈尔像是被雷劈中,浑身冰凉地愣在原地。
他从前的指挥官雎鹗正以搬箱子为生。
“我帮你搬,我来搬,”男人岣嵝着背招揽生意,被拒绝后,他急切地追着人解释,“我比机器人便宜的……”
听到这句话,哈尔差点落下泪来。
他站得很近,以至于男人注意到他。
长期过度操劳弄坏了鱼鹰的脊椎,他从头到腰都弯得很低,被迫露出被咬烂的后颈。低头看到哈尔质地良好的西裤和漂亮的皮鞋,他便急匆匆凑近,卑微地问,“老爷,要搬东西吗?”
“……鹗总。”
鱼鹰惊讶地抬头,这是他曾经的外号,只有自己带的那批小子们会喊。
阳光太晃眼,街边的炸洋葱太熏人,弄得剃着短发的年轻人泪流满面,一把将他抱住,“不要叫我老爷……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路过的人不经意回头看,又继续前行。码头的拥抱时有发生,但他们不知道,这次拥抱即将像海面上扇动的翅膀一样,带来一场席卷全国的风暴。
时间有限,半小时内收拾完物品,鱼鹰被送往集合地。
在这里,他们像货物一样被装箱,送上星际间的长途运输船,经过三道关卡检查,就能平安到达边境不是地图上的边境,而是白翎用武器巨炮强硬给帝国划定的人为边界。
由于前方战争的影响,如今的检查比一年前严密得多。
检查站人手不够,甚至抽调了还未毕业的帝国军事学院的大四学生,来补充人员。
哈尔本来躲在板箱下面睡觉。感觉到外面晃动,他警惕地坐起来,在一片黑暗中和其他几十双眼睛对视一下,示意大家安静。
他们人多,分了四批走,免得被一次性查到所有人。他待的这艘是最后一批,其他船都已经安全进入跃迁阶段,他这艘绝对不能出事。
但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哈尔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他和其他人都清晰地听到了对话,“……这里,还有那里,对了,还要敲敲地板,这些运包裹的总是耍滑,在夹层走私人都给我查仔细了!”
“报告长官,墙角地面好像有空鼓。”
“来个人,就你,最年轻那个,撬开给我仔仔细细查!”
穿着通用军靴的脚步,咔嚓,咔嚓,咔嚓,走过来,用枪柄敲敲地面,然后姿势一顿,忽然蹲下来从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孔里找到开关,掀开了一小块方形地板。
那一瞬间,新兵看到黑洞洞的地板下一双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暴露了。
哈尔闭了闭眼,心如死灰,摸向身后的枪,准备冲出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然而那个新兵不知道是缺少经验,还是太惊讶了,他没有立即叫出声。
新兵眨了眨眼睛,猫一样的杏仁眼,接着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瞄了眼船运信息,开往边境……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背对着自己的长官,朝着下面的黑暗中做了个口型
野,星?
一双双鹰的眼睛眨了下,带着警惕和不确定,轻微点了下头。
新兵稍微抬头,恰好光线掠过逆光,让鹰们看到他的长相。
圆润这是第一印象。
天真单纯的娃娃脸长相,个头却很大只。头顶的羽毛花纹非常特殊,这里都是军部供职的鹰,一眼就认出那标志性的随便雪糕花纹。
这是一只非常致命的雪鸮。
他的眼睛能看穿黑暗,但他却回过头,朝长官大喊:“报告!我什么都没发现,嗯,这里很安全,什么也没有。”
“好吧,”长官不耐烦地吩咐,“撤退,我们去下一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