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能感觉他微弱的呼吸，齐韩都以为人没了，折腾了三天人终于醒了，虽然只是一句话的时间，可这就足够了。

自左姚上次醒来已经是两日后了，齐韩在外间与太尉谈事，多半都是太尉说，齐韩偶尔应两声，他时不时的看向屏风后的那张床，太尉知道他听进去了，也知道他不想再多说，走之前劝慰道：“皇上每日只休一两个时辰，还是要注意圣体啊，别到时候上君好了您又倒下了。”

“嗯，”齐韩嗯了声，张了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口，又看向屏风后。

太尉退下了，齐韩就继续到床边守着，他怕左姚醒来看不见他，就让贺信在床边放了张案桌，将要处理的事务都搬过来。

“齐韩···”

齐韩停下笔猛的看向床上，他好像听见了左姚在叫他，这念头一起他立马站起身来绕过案桌到床边来。

左姚睁了眼，正看着他，他刚醒，嗓子干的厉害，声音干涩沙哑的喊了一声：“齐韩。”

“我在，”齐韩看着他，向一旁候着的小娥说：“水。”

小娥赶忙去端水，贺信见人醒了差人去准备吃食，又让人去太医院请阿依娜过来。

齐韩端过水杯，将人扶起来，“喝点水，饿不饿？有哪里不舒服吗？身体痛不痛？”

左姚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他感觉自已嘴里都是苦味，喝完水更苦了，他轻皱了下眉，回他：“你一下问这么多，我回哪个？”

齐韩想着他刚醒，怕他又没了精气神睡过去，还是去掉了两个问题问他：“饿吗？”

经他这么一问，左姚还真觉得有些饿，他点了下头，之后又问：“有糖吗？”

他嘴里太苦了，齐韩立马看向贺信，贺信不敢耽搁，说了声有就出去了，没多久就端着一盘子糖进来了，还有各种蜜饯。

齐韩拿了一颗剥开糖纸喂进他嘴里，左姚用舌头在嘴里裹了裹，觉出丝丝甜味来，嘴里的苦味渐渐散了，左姚将糖顶到一边，看向齐韩：“再给我一颗。”

齐韩又剥开一颗喂他嘴里，然后就听见左姚将糖咬碎了，听着声觉着他嚼得差不多了，问：“还要吗？”

左姚摇头，指了下水杯，齐韩就把水杯给他，里面还剩点被他一口喝了，吃食也端进来了，都是些清淡的，还有碗粥。

左姚不知道自已是不是躺的太久了，又或是没吃饭的原因，他起来时腿软了一下，好在齐韩一直扶着他才没跪下去，齐韩弯下腰准备抱他，左姚看这屋子里这么多宫人，而且就几步路确实没必要抱，他拦了下齐韩，说：“没事，让我走走吧，你扶着我。”

齐韩停了下，还是扶着他过去了，左姚喝了几口粥就吃不下了，明明很饿，可真的吃上了又吃不了多少，他看着一桌的菜，最后还是就着粥又夹了点，问齐韩：“我睡了多久？”

“四五日，”齐韩说：“睡了这么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齐韩避重就轻的答，他不想让左姚再费精力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左姚知道没这么简单，但是齐韩不想说他也不问，现在只要深想一下脑袋就疼，索性就不想了，他摇头说：“没有，就是没力气，其他都好。”

齐韩看着他发白的唇色还有虚弱的面容没有拆穿他，只是在左姚舀起一勺粥时将他手按下，说：“吃不下就不吃了，你刚醒，不能太急，慢慢来。”

两人坐了会儿阿依娜就来了，给人把了下脉，除了身体虚弱需要休养其他的都好，在阿依娜和齐韩说调理药方时，左姚已经有些困了，齐韩一直注意着他这边，在人抵着手睡着时齐韩作了个噤声手势。

阿依娜闭了嘴轻轻退出去了，齐韩将人小心翼翼的抱起放到床上，又回到案桌上继续处理事务。

之后的几天就是醒了睡，睡了醒，每天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每一次醒来都能看见齐韩坐在床边，给他喂水，给他准备吃的，阿依娜熬的药也会准时送来，左姚每次喝完都会有颗糖塞他嘴里。

甚至有时候在散步时碰上喝药的时间，那碗苦药还是会被端上来，巧的是，每次喝完都有糖，无论在哪，齐韩总能掏出来一颗。

这次两人在池边看鱼，小娥端着药来了，左姚刚咽下最后一口，齐韩就已经把糖纸剥开送他嘴边了，左姚已经习惯了，张嘴等那颗糖进嘴里。

“你身上一直放着糖？”左姚现在气色好了些，脸上的疲倦也没了，他看着齐韩时眼睛很亮跟以前一样，只是这段时间瘦了一圈，下巴都有些尖了，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些松。

齐韩看见他露出的锁骨，一边回他，一边想着给他添新衣裳，“嗯，怕你想吃的时候没有，就放了几颗在身上。”

左姚莫名觉得这种做法有点像在照顾小孩子，他没再说话，只是避开了齐韩的视线去看水里的鱼儿。

齐韩似乎笑了一下，他喊了声：“贺信。”

左姚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是没多久贺信就拿着两根鱼竿过来了，宫里的鱼塘不像镇宁王府那样，弯下身捞不到鱼儿也碰不到水，齐韩放上鱼饵将鱼竿给了左姚，说：“里面也有大鱼，钓上来给你熬汤喝。”

左姚将鱼饵入水，笑了声，“可别耍赖。”

阿依娜就在两人对面的亭子里，这次没有偷偷摸摸了，而是光明正大的看，手里还端着干果，前段时间真的让她急死了，左姚莫名晕倒还每次都把出死脉，她是又制药又扎针生怕这人就这么去了，现在看着两人悠闲钓鱼她才放下心，给自已放松一下。

正看的起劲呢，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见是齐萧又转回头继续看，“你下次走路能不能出点声？”

齐萧也不在意她的态度，他已经习惯了，毫不客气的坐她旁边，顺手拿了她手里的干果，跟他一起看，“你还别说，看皇兄和左姚在一起还挺惬意的。”

阿依娜点了下头，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上君最近身体越来越差，好像从凤麟河回来就一直这样了。”

齐萧嚼着干果，想到了自已看见的那些画面，又听阿依娜说：“你知道每次给他把出死脉我都要吓死了，不是怕皇上怪罪就是怕他死了。”

“左姚和皇兄，都不容易，他们经历的比我们看到的要多的多。”齐萧语气深沉，见阿依娜看过来说了句：“你不懂，小孩子家家的。”

阿依娜不乐意了，把盘子换了只手端着，不让齐萧再拿，“说谁小孩子呢，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装什么沉稳。”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着。左姚那边还真让他钓上来一条，但是条小的后来被他给放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饭桌上还真有碗鱼汤。

左姚气色好了，食欲也好了些，齐韩给他盛的鱼汤都喝完了，晚饭之后还吃了点点心，齐韩怕他噎着给他倒了杯水，左姚喝了一口，有些疑惑：“这水怎么是甜的？”

“让他们放了点蜂蜜，”齐韩说：“好喝吗？”

“还可以。”左姚说着又喝了一口。

入夏之后天气升温，两人坐在殿外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吹着晚风，不冷不热让人心情都舒适了，左姚看了会儿问旁边的齐韩：“下一段记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再等等，”齐韩说：“我们并没有找到可以开启它的关键线索不是吗？”

其实是他不想找了，刚开始他就觉得这些东西，或许是他和左姚的信物，比如两人的相遇，到相知，到相恋，每一个节点都是从他们交换信物开始，可他错了，这些与他二人没有关系，这只是坤灵与青冥之间的恩怨，是坤灵的野心。

可因为这份野心，最后竟让他亲手将左姚埋入深海，每一次的记忆开启，左姚的共情就会随之增加，所以去凤麟河时，他才会那么惧怕深海，因为他曾丧命于此。

所以他不想找了，谁知道最后的“以封号重逢”会不会把左姚从自已身边带走，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左姚之所以提起这个，是因为他觉得这事还没完，他没看到结局，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问齐韩他也不说，但是直觉告诉他，最后的这段记忆会是他来这里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