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泰阳往沙发上一跨，伸手就把段潮腰上的浴巾给扯下来了：

“我他妈有日你的逻辑！”

预售期连载番外《冬夜之犬》

第01章温柔以待：冬夜之犬

吃素 我说我吃素你信吗 2019-01-18 22:52

春节法定假日七天，徐泰阳放了两天半，剩下的时间全部在值班。大年三十晚上在派出所里看了三十分钟春晚，连阿广送来的饺子都没来得及吃上热乎的。

初三下午，刚处理完一个打架斗殴，总算能歇下来喘口气，徐泰阳到外面点了一根烟，等着李哥过来交班。

北方冬季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快，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

段潮去了美国，他每年都雷打不动地去陪大哥和侄女过春节。除夕的时候通了个电话，不过徐泰阳正在出警的路上，没聊两句就挂了。

昨天从夜里开始下大雪，到中午才停，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不太冷，徐泰阳倚在门边，就着冷空气吸了今天第一口烟。

近几年已经很少有这么厚的雪了，在徐泰阳小时候，冬天的雪比现在要厚得多。

他出生在北方的某个小县城，那个时候家乡过年没什么娱乐，哪里像现在节目这样多。从除夕到初七，商场打烊、饭店也不开门，满大街都见不着人。

可徐泰阳还是天天撒丫子往外跑。他从小就是孩子王，淘得要死，一刻都闲不住。作业从来不做，吃完饭把碗筷一撂，嘴巴一抹，穿上棉衣就往大门外冲。从他家开始，经过一家喊一声：“刘胖！于东子！小白奇！大高个儿！玩儿去啊！”

于是哗啦啦好几个孩子跑出来，跟着徐泰阳屁股后面满街瞎转悠，遇上秧歌队都能玩半天，不天黑绝不回家。

徐泰阳家原本是双职工家庭，父母都在供销社工作，可惜遇上九十年代后期的下岗大潮，夫妻双双“停薪留职”。父亲徐大春于是干脆跟着同事南下去做生意，母亲在家乡找了几份活儿做兼职会计，工资虽然不多但至少生活没问题，就是没时间照顾孩子。

爷爷奶奶已经不在了，所以徐泰阳和弟弟徐泰安大多数时间在姥姥家吃饭写作业，等着徐妈妈来接。

通常徐妈妈只能接到一个，另一个就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

徐泰阳和弟弟差两岁，同一个学校不同年级。

徐泰安戴副小眼镜，文静乖巧，学习又好，从来不像大哥似的天天被学校找家长。他从懂事起的日常就是“学习”和“看住大哥”。

经常是还吃着饭呢，不知道哪儿来的高年级孩子就找上徐泰阳：“太阳走啊，八班的打来了！”

或者“六班的”“三小的”，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变成“二中的”“十中的”“技校的”。

徐泰阳能忍吗，当场就撸袖子就往外跑。

小小的徐泰安就撵在后面喊：“哥你回来！哥你别打了！”可他一次都没追上，体力差太远，没等跑几米呢，他哥早跟狗似的蹿没影儿了。

徐泰阳被人叫“阳哥”，是从小叫到了大。

无论打架还是被处罚，全都冲在第一个，结下梁子的有，不打不相识的也有。上了初中，别人情窦初开忙着谈恋爱，徐泰阳这忙着帮兄弟讨“公道”。

当时正流行《古惑仔》，徐泰阳这一款意外地挺受欢迎。尤其是春心萌动爱幻想、期盼着被“大哥”保护的小姑娘们，期待着掉一滴眼泪就有人带着一帮兄弟去英雄救美。

何况徐泰阳长得还不错。

可徐泰阳这个一点就着的暴脾气，能动手就不逼逼，有什么话先打完再说。等他挂着彩回来，该吓跑的都吓跑了，没吓跑的他又看不上。

母亲刘娟很头疼，不知道徐泰阳未来该怎么办。心眼好又仗义，也不欺负弱小，可是这么三天两头的跟人打仗，被学校找家长、给人补医药费也让人受不了啊。父亲徐大春倒觉得不是个事儿，男孩子血气方刚的，打打架没什么。再说了，两兄弟有一个学习好的就行，考不上大学让他做点小生意不就得了？

那个时候，徐大春刚靠倒粮食赚了第一桶金。

那个年代做生意比现在简单，加上徐大春脑子灵光胆子大，不出两三年就挣够钱给家里换了大楼房，每年还不忘给媳妇儿和丈母娘添几件金首饰。

徐家两口子本来人缘就不错，徐大春这个人虽然有点虚荣，可是为人古道热肠，只要能帮忙的肯定不拒绝。这一下子致了富，逢年过节登门拜访的人数不胜数那些年，徐家收得最多的就是借据。

徐大春生意越做越好，不着家的日子也越来越多。以前是半年在外地半年在老家，后来就只有春节能回家一趟，还天天往外跑，一出去就一晚上不回来。

他往家里拿的钱越来越少，再后来开始跟媳妇要存折，说是周转资金。

等到刘娟发现他染上毒瘾的时候，徐大春已经偷着把房子都抵押给高利贷了。徐家的经济状况急转直下，高利贷登门讨债，泼油漆、写大字、砸玻璃，闹得邻里皆知。

刘娟一咬牙把徐大春送进戒毒所，卖了房子，拿着借据一家家要账去还债。找更多兼职，甚至跟男人一样去干体力活。可是她男人实在不争气，戒毒所出来俩月就复吸，还变本加厉，为了一口烟背着媳妇四处借钱，连刘娟辛辛苦苦给俩孩子攒下来的学杂费都偷。

也是在那一年，十五岁的徐泰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连拳头也敌不过的人情冷暖。

当时对毒品危害的认识远远没有现在这样广泛，像徐泰阳老家这样的小县城，对吸毒的概念没比旧社会进步多少。比起“抽大烟”，人们的焦点似乎更愿意停留在“欠一屁股债”“挨家借钱”“老徐家完蛋了”这样的话题上。

徐泰阳那些“义气”的兄弟们也所剩无几，即使他从来不曾对他们的态度有任何改变。

他不变，有人会变。

“阳哥，不是哥们不仗义，那高利贷都是混道上的，谁敢惹啊……”

“我爸说了，万一给家里惹祸就打断我的腿。”

徐泰阳虽然难过，但能理解。“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种话，大多数人只能做得到前半句，就算他徐泰阳拍着胸脯说“老子能做到”，也得有人信啊。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因为家庭变故而和同伴之间关系的改变，大多数都是透过父母这一辈的态度传递到孩子身上的。

小地方，谁跟谁之间都能绕上关系。以前看他不顺眼的，现在似乎更有了看不顺眼的理由：“爹不学好，儿子也不学好”仿佛突然之间，他们曾经跟徐泰阳的对立就让自己成为了“正义”。

徐泰阳并不在乎，老子管你怎么看我？惹我了照样不含糊。

受到波及的当然不只是徐泰阳，还有弟弟徐泰安。乖宝宝徐泰安成为惹不起徐泰阳、又视他为眼中钉的少年们最好的靶子和目标。

徐泰阳可以打回去，他也确实打了回去，比针对他的时候打得更狠更犀利，可也只能仅此而已。

他打得退人，打不退别人的说三道四，也打不退父亲的毒瘾。

徐大春不犯毒瘾的时候，抱着媳妇和两个孩子哭，信誓旦旦一定要戒掉、再也不吸了，可是毒瘾一上来，他就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