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臻怔了一下。
还不止一脚,小东西胆大包天,不知道这层肚皮外是整个大晋最尊贵威严的父皇,踢完脸颊又来蹭他的耳朵,点他的眼尾。
实难形容的奇妙。
寂静的黑暗里,一点动静都能无限放大,阮阮也感受到胎动,可陛下却没了声音,她焦急地伸手,却只摸到他的头。
陛下蹲在地上,听她肚子里的动静。
他错乱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额角凸起的青筋也在慢慢消退。
阮阮缓缓地松口气,面上浮现出笑意:“陛下,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医女听这胎的动静,说肚子里很有可能是双生胎,所以才格外闹腾。”
傅臻诧异地抬头:“怎么不早告诉我?”
阮阮在他的搀扶下慢慢坐下来,“这不是说不准嘛,怕到时候万一出不来两个,陛下会失望。”
“失望什么?”傅臻道,他坐到她身边,大手搂住她的肩,“不管你生男生女、生几个,都是我们的孩子,一样的疼,若是公主,那就是整个大晋最众星捧月的小公主,若是皇子,未来我会把江山交到他手里。阮阮,日后我们会有很多的孩子,可我最爱的宝贝,只有这一个。”
“陛下待我好,我知道呀。”阮阮满足地靠在他胸口,忽又叹了口气,“方才,我知道陛下一定在外面,想出去喊你进来的,可是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我真是太笨了。”
傅臻沉默了片刻,指尖摩挲着她柔软的面颊,“你没事就好。”
阮阮抱着他,忽然想起什么,“陛下,你是不是能接受没有光的地方啦?”
傅臻也微怔了下,方才最煎熬的窒息感好像在接触到她肚子的时候慢慢地消失了,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心内都是异常的平静。
人不是畏惧黑暗,而是畏惧黑暗中所有的未知和不能掌控,有时候那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东西。
可方才那一刻,对她的担忧,以及腹中的孩子的胡闹,让他被一种无比真实的温暖包裹着,屋内很黑,可她是软绵绵、热乎乎的,甚至挨着她的肚子,能听到孩子的心跳声。
那是蓬勃的生命力,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他们是一家人,他们需要他的庇佑,需要他所向披靡。
傅臻“嗯”了一声,然后拍拍她的肩,“乖乖坐好,我去叫人收拾一下。”
阮阮却搂着他不肯放,“陛下,你再抱我一会。”
傅臻就不再动了。
寂静的深夜,两个人相拥,屋里的心跳声此起彼伏,彼此拍打着彼此,孩子也在腹中玩闹,仿佛不知疲累。
……
临盆前几日,所有的产婆、医女、乳娘都住到了玉照宫围房。
生产日在预期之内,阮阮腹中阵痛开始的时候,一群人忙里忙外、进进出出,前所未有的紧张。
她身体养得很好,可生产的时候还是遭了罪,从白天一直疼到黑夜,整整几个时辰,傅臻一直握着她的手,怎么说都不肯离开。
稳婆就没见过男人也在产房待着的,何况还是陛下,她们大多信这个,觉得不吉利,好意儿地请皇帝出去,傅臻却冷声道:“朕就在这,你们接生便是!”
他一发怒,所有人都战战兢兢,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剧烈的绞痛一浪一浪地推至全身,她满头的汗水,鬓发凌乱地贴着前额,浑身都在发抖,一直声嘶力竭地用力,好几次临近崩溃的边缘,恍惚中却还有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握着她。
阵痛停歇下来,她虚弱地将他往外推,“陛下,你出去吧……你在这里,她们哪敢做事……陛下……一会就好了……”
才说完,疼痛忽然传来,稳婆喊着用力,她的手从他手上拿开,痛呼一声,攥紧了产床下的褥子,指尖都掐得发白。
汪顺然焦头烂额地从外头进来,对傅臻道:“陛下,您听娘娘的,先出去等候吧!”他压低了声儿,拱着手道:“钦天监监正的话您忘了?您离了这,稳婆们也安心。”
傅臻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然后拿巾帕替她拭去额头的汗水,眼里几乎要落下泪来。
看着她这般痛苦,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不是迷信的人,可又不得不相信钦天监的话,他这样的命格,对自己亲近的人的确不好。
傅臻几乎是颤抖着,在她脸颊吻了吻,“阮阮别怕,我就在外面。”
稳婆刚刚给她喂了口参汤,阮阮恢复了一丝理智,倚着他的手掌喃喃地道:“我不怕……不怕……”
她这么爱他,为了他也会坚强。
傅臻还是出去了,殿内依旧来来回回地忙活,脚步声、嘶哑的哭喊声、稳婆的鼓劲声混在一处,他脑海中混沌一片,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只能等。
不知过去了多久,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殿内突然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里头紧跟着喊道:“出来了!是个小殿下!”
傅臻骤然清醒,才要进门,又听到稳婆欢喜的声音:“还有一个!娘娘,再加把劲!”
汪顺然在一旁直跺脚,见他要进去,又赶忙拦着:“陛下,您别急,再等等!”
傅臻攥紧了拳头,手心里全是汗,巨大的喜悦不断往心口撞击。
原来双生胎是真的,她为他生了两个孩子!
两刻的功夫,屋内又传来一声细弱的啼哭,“这是个公主!”
里头的欢喜声波动不小。
傅臻再也忍不住,直接推门而入。
两个健健康康的小团子被擦干净身子,窝在襁褓里大声啼哭,小小的身子大大的能量,似在比谁叫得响亮。
两名稳婆各抱一个在手里哄着,瞧见皇帝进来,邀功似的道:“娘娘洪福齐天,为陛下生下了一双儿女呀!”
谁料皇帝只在她们手里扫了一眼,就径直走向了床边。
阮阮虚弱地躺在床上,足足生了快一天一夜,她是最怕疼的人,自己都想不到居然能撑这么久,所有的力量都是他和腹中的孩子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