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眸光掠过窗?ǎ?拱手对王雪织道:“奴婢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王妃了。”
王雪织颔首道,“无妨,你快去吧。”
青灵心下一思忖,走之前又多说了一句:“这皂靴缝得很结实,王妃做完就快给昭王殿下送过去吧,他会很高兴的。”
王雪织欢喜地点头:“会吗?还差几针,那我今晚便亲自给王爷送过去。”
太后获罪之后,她知道王爷心情悲痛,很想为他做些什么,一双靴子哪怕只换来王爷的一句话、一个微笑,她便知足了。
福叔前脚刚踏进院门,王雪织再一回头,青灵已经消失不见了。
青灵离开之前故意那样说,便是想趁王雪织去见昭王之际寻到机会,打探他这些日子在书房到底可有密谋什么。
若说他在府中静思己过、修身养性,青灵是万万不信的,这么多年的筹谋,在群臣和百姓之中培养起来的贤名,以及太后暗地里无数推波助澜使的手段,昭王绝不可能就此放弃一切。
青灵躲在暗处等待天黑,看到福叔捧着红木箱笼从院内走出来,却没有出府,反倒是四下张望,鬼鬼祟祟地绕进了后山,将那红木箱中的孩童衣裳如同废品似的扔在湖边,在从袖中取出个火折子,竟是要将那些衣裳全部焚毁。
青灵面色当即沉冷下来,拔出腰刀,纵身一跃至他身后。
福叔像往常一样,正打算将那些孩童衣裳烧掉,忽然间颈侧一凉,淡淡的铁锈味散入鼻尖,福叔意识到什么,霎时浑身僵住,哆哆嗦嗦地侧头,看到脖子上抵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刀刃再偏一寸,恐怕就能将他的脑袋削下来。
福叔满头冷汗,颤颤巍巍地道:“你、你是何人?为何在昭王府中?”
青灵也不同他废话,冷声道:“王妃送往慈幼局的衣服,你为何要烧?谁让你这么做的?说!”
刀刃擦过皮肤,福叔脖子一痛,已经闻到了血腥,命都保不住了,哪里还敢不说实话:“是王爷!是王爷的吩咐!”
青灵冷喝:“王妃亲手做的衣裳,昭王为何要烧?”
福叔吓得屁滚尿流,颤声道:“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只是按照王爷吩咐办事,月月都是如此,小的自己怎敢烧王妃的东西呢!”
青灵攥紧了手中的刀鞘:“你是说,此前王妃做的所有衣裳,没有一件真正送到慈幼院去,全都被焚毁了?”
福叔僵着脑袋,不敢点头,连声道:“是啊!老奴一切都听王爷吩咐,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
话音未落,福叔双目骤然瞪大,连一声惨叫都未曾发出,已经被青灵一刀抹了脖子。
青灵擅长毁尸灭迹,将他脖上的刀伤做成大火烧伤的痕迹,再一脚将提进湖水中,来日等人发现的时候,只会认为福叔引火烧身,不慎落入水中。
青灵回头看着那些完好无损的衣裳,面色彻底地冷了下来。
这里头的每一件都凝聚了王雪织无数的心血,而吩咐下人一件件烧光的,却是她最深爱、最崇拜的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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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灵蹲下来, 抚摸着手边那件厚厚的连帽小袄,衣身上绣了十几处毛茸茸的猫爪形状,小帽上还有两只尖尖软软的猫耳朵。
想到自己幼时流落街头, 衣不蔽体,那时候能有这么一件小袄该有多好。
青灵将扔在地上的衣裳一一捡起来放进箱笼, 脚尖一抬, 飞身出了王府院墙。
本打算将衣裳送到慈幼院去,可又想不透昭王的目的究竟为何, 踟蹰了一会,怕打草惊蛇, 还是先带回了自己的宅院。
来回一番折腾,月上柳梢,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王雪织用过晚膳, 将那双皂靴收了线,便来到昭王的书房门外。
青灵趁昭王心腹侍卫与王雪织说话的档口,飞身上到屋顶, 一身夜行衣在墨灰色的砖瓦之上掩去行踪, 右耳贴在瓦片上凝神去听里头的动静。
昭王许是在忙,那侍卫朝她行了一礼:“殿下正与府中督卫商议要事, 王妃不如改日再来?或者,将这靴子由属下转交给殿下。”
王雪织隔着雕花门框朝内望一眼, 面容有些失落, 却并不执意等在门外, 便将那双皂靴交给侍卫, 回礼道:“王爷既有要事在身,我也不便打扰,劳烦将军替我转交吧。”
侍卫拱手道:“不劳烦, 王妃请回吧。”
王雪织离开之后,那侍卫便转身入内。
奇怪的是,屋内并没有议事的谈话声。
青灵眸光微凝,悄悄揭开一片青瓦往内窥视,竟看到昭王从一面可拆可移的多宝格后面缓步走出来。
青灵眯起眼睛,原来这里头竟大有乾坤。
难怪明知昭王在书房内,可室外总是听不到一丁点动静,难道他一直都在那多宝格之后?
那侍卫见昭王出来,便将手中的靴子交给他,昭王也只是淡淡扫一眼,便让人将东西放置到一边。
那侍卫紧接着道:“大司马今日回京,王妃的家书他早已过目,再加上您给他开的条件实在诱人,属下觉得,即便大司马心有顾虑,可对于王氏一族来说却很难不心动。只是您又给太傅去了信,若来日大司马看到王妃做不成皇后,恐怕不肯轻易罢休。”
昭王启唇一笑,清隽的眉眼在烛火之下显得柔和,“清河,王妃比之崔菩如何?”
这名唤清河的侍卫思忖片刻,“太傅嫡女才华过人,姝色无双,在京中几无人可与之比肩。”
清河并未将两人正面比较,但结果显然不言而喻。
王妃嫁入王府这两年,京中的闲言碎语从未停歇,家世暂且不论,王妃无论是才气还是容色,都远不及太傅嫡女崔菩,甚至比之京中大多的贵女都相形见绌,且她两年未诞下一子,王爷又不纳妾,京中对此早就议论纷纷。
“是啊,崔菩那么好。”昭王垂眸笑了笑,“清河,来日王妃与崔菩同时进宫,即便大司马将凤印送到王妃面前,你觉得王妃敢接受吗?”
清河亦是聪明人,怔愣片刻便已明悉昭王话中深意,“属下明白了。”
“对了,”清河想到一事,立刻禀告道:“给王妃收慈幼局小孩衣裳的老福不见了,王府上下都没有找到人,属下到慈幼院看过一眼,那些衣裳并没有送到。”
昭王眉眼间微微冷淡下来,“继续派人去找,王妃那边,暂且不要告诉她这个消息,她继续做,你便继续安排人帮她送,那些衣裳随便如何处置,切记不要带出王府。本王不希望外人眼中的昭王妃有一丁点价值,只有天下人都说她才不配位,她自己才会主动让贤。”
清河拱手应下,而隐在屋顶的青灵听到这一番话,不禁握紧了双拳,眸光泛起浓烈的凌厉之气。
她到此刻才彻底了解昭王为何这般对待王雪织,也终于明白,出身名门、本该高高在上的昭王妃,为何总是一副自轻自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