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压抑的气氛缓解,另一处府邸却阴云笼罩。
几位穿着便服的大臣依次坐在紫檀木打造成的椅子上,脸色格外不好,桌上再难得的茶也没人喝了,看向上面闭目养神,仿佛睡着了的老者。
像是等待着什么宣判,死水一样的安静令人窒息,突然有一个侍卫大步走了进来,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他沉声道:
“回大人,我们的人没能拦得住,让那周弘带着他面圣了!”
几句话骤然炸响一滩死水,大臣们都坐不住了。
有人怒道:“什么?派去了那么多人,都没能杀了他?”
也有人站起来,冲上面闭目养神的老者一拱手:“阁老,那东瀛人已经面圣了,我们与他合作那么久,保不齐被留下了什么证据,这,这可如何是好。”
“唉,怕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旁边坐着的一人接过话去,一拍扶手,恨道:“皇上和英国公斗法,怎么最后倒霉的是我们。”
老者面无表情地睁开眼。
被抓的东瀛人是沿海一带的大倭寇,和他们合作了几年,许多货物都经过他的手,再知道周弘悄悄把人抓起来带回京时,他们就心中一惊,第一个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让他活着到京城,可惜……
一位穿着直身的男子想到了什么,低声:
“首辅,我怎么瞧着这次像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怕是从始至终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英国公不过是幌子。”另一个人磨着牙道:“周弘是皇上的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这么轻易就把那东瀛人抓走了?若不是早有准备,如何这么迅速,而且听说他什么都没问,就知道东瀛人藏了账本的事。”
侍卫听到这儿,想到了什么:“回大人,本来进城时我们还有一次机会能动手,不过被锦衣卫的人打乱了。”
“锦衣卫的人?”在场的大臣们互相看了看,窃窃私语地嘀咕起来:“司礼监吗?他针对我们做什么?不对……那帮太监可只听皇上的令。”
老者也想到了这一层,平静精明的眸中一片冷意:“不好说啊。”
第50章 | 第五十章 “他想抢,我却不想让。”
【作家想說的話:】
昨天那章大修了!加了剧情,今天早上九点前看的宝宝们尽量再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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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京城即将乱了,两江那边送走了一尊大佛,一切尘埃落定,王康顺的总兵府关起大门,那个和周弘称兄道弟的中年男人虚脱一般倚进太师椅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舒一口气:
“我的人说那御史已经进京了,这下好了,国公交代下来的事解决了。”
“你这招数也妙,真把那御史骗了过去。”
书房里还有一个小老儿,没剩下几根黑的头发,皱巴巴的脸,若是周弘在这儿恐怕会被吓得魂飞魄散,这人就是那个已经死在刑狱里的,和他谈条件的老头。
他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不敢居功,说话都带着敬畏:
“哪里是我想出的办法,不过都是按照国公的吩咐,一步一步往下走罢了。”
隔着千万里布下这么一个局,凭空操控着棋盘,逼得周弘狼狈逃回京,二人算是彻底服了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公爷了。
严谨来说王康顺并不算是英国公的人,后来因为上一任总督,实在没办法了才求到了他那里,他的事解决后,一直记着陆寄风的恩,是打算报答他来着,没想到英国公一开口,就是这样一件大事。
他直接傻了眼,心脏怦怦乱跳,却没敢多做耽搁,立马布置好所有事,晚上回去躺在床上才对自己的“听话”感到不可思议。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件事牵扯大了,是关键他身家性命的,可他却从没想过拒绝英国公,也是奇怪。
不过如今王康顺倒是庆幸他没拒绝对方,也没作死把消息泄露出去,就凭国公爷的这深渊一般的心思,恐怕也有后手留给他。
英国公府灯火通明,一大一小两位主子坐在软榻上下棋。
萧钰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他本来已经做过了最坏的打算,见陆寄风毫发无伤的回来,难免激动了一些,陆寄风察觉了,就走进屋子里邀请他和自己下棋,还让小厮叫厨房做一碗甜汤来给他喝。
下完一局,萧钰才神色放松了,问起这件事的始末。
“我都准备好进宫去了,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义父。”
陆寄风落下白子的动作一顿,随后才慢慢落在了棋盘上,他不慌不忙地把这件事讲给他听:
“中原话并不好学,想要互相贸易,总要懂得两国的语言,那位东瀛人是倭寇中重要的人物,也是沿海一带官员和倭国走私的枢纽。”
“我叫人绑了他,在周弘去的前两天把人打晕了,塞进了刑狱中,假装他知道我的秘密,传递了一个要杀人灭口的消息出去,皇上定然会怀疑,让周弘仔细调查。”
“和他同住的一名老者是我手下的人,他不能多说话,就由这个老者替他说一些误导周弘的话,和周弘谈条件,若是周弘前一刻出了刑狱,后面刑狱里就出了事,他会如何去想?”
陆寄风停下,看向萧钰,像是等他回答,萧钰想了想:
“他会觉得这些人是义父派来杀人灭口的。”
陆寄风便嗯了一声,继续道:“重要的人死了一个,就剩下一个了,等连他自己也险些遇害,他就会觉得这两江是我的地盘,暗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人要取他的性命,不能多留了,等不及和皇帝传递信息,连夜带着人上路。”
“东瀛人失踪的消息京中的一些人早就知道了,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找,正暗地里寻觅对方的踪迹,我就把周弘悄悄压着对方回京的事透露出去,”白子落在棋盘上堵死了黑子的位置,男人勾唇一笑:“他们会发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拦住周弘,不会给他喘息的时间让他想清楚里面的原委,周弘不清楚真相,以为那些人是我派去的,一次次死里逃生后便会更加确信,只剩下一个念头,把这东瀛人送到皇帝面前他便安全了。”
萧钰恍然大悟,几乎瞬间就想透了关键:“皇上多疑,此事若是被他知道恐怕不查清楚不会让周弘回京,但天高皇帝远,周弘那边发生什么他也不会第一时间便知道,大家只知道他是皇上的人,义父就逼他一路逃回来,不给皇上反应的时间,把此事光明正大的摆在朝堂上,让觉得这是皇上的意思。”
这些天一团乱麻的思绪理清了,他简直豁然开朗,忍不住感叹他义父的局布的实在精彩。
“猜的没错,他想要证据,我便给他证据。”陆寄风端起了一杯茶浅吟,轻飘飘地道了一句:“你倒是了解他。”
萧钰愣了半天,偷瞄他义父好几眼,有些稀奇,看他义父淡定自若的样子,别扭地摸着掌心中的白子。心中嘀咕,我还了解你呢。
陆寄风说了那句话便后悔了,只不过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分毫变化,自顾自地喝着茶,等萧钰不偷瞄自己,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心道。
这么大的年纪,做事还这样不沉稳。
屋子里渐渐陷入了一阵沉默,许久萧钰才重新开口:“义父……是我给你惹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