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领兵者,谓之将也,能将将者,谓之帅也。萧钰要做的是将才帅才,掌握局势,决断生死,不是听上面一声令下只管杀伐的兵,武要练,兵书也不能不熟读。
萧钰哪里知道他义父果真一肚子坏水,坐立难安有一阵了,可听到这,也知道此事的重要。
他义父十几岁就跟着老国公爷征战沙场,老国公去世后只身抗起了大旗,领兵挂帅,更是骁勇难挡,后来因朝中无人能用,才退下来当了权臣,先皇逝去后又到两江平定叛乱清扫沿海一带倭寇,这样的阅历,说上一两件都够他受益匪浅。
萧钰咳了一声:“义父今日不忙?”
“忙,”陆寄风云淡风轻地说:“可总不能让你一直躲着我。”
到底没到那老奸巨猾的年纪,什么情绪都浮在表面,此刻偏偏被人家一句话戳破了心思,萧钰瞬间脸就有些热了,萧世子什么时候不是八面玲珑的人,如今讷讷半天说不出话,甚是窘迫。
“兵者,诡道也。”
“用兵打仗最忌讳一成不变,熟读兵书,也要根据地形,粮草,天气等变化。地势的险峻或平易,四季节令的更替规律,也是能定下生死的关键。”
“鞑靼有几位将领,其中一位冲动喜怒,你便需要激怒他,挑衅他,那位二皇子为人骄傲,却最谨慎,你若装作溃败从他面前逃离,他说不定还会心存几分疑虑,不过虚虚实实,”陆寄风在放满了书的书架上拿了一本兵书,绕过来递给他:“多耍他几次,他未必忍得下这口气。”
丫鬟来上了两次茶,萧钰一口未动,倚在雕花儿的紫檀风光和雅太师椅上,翻着一旁茶几上的兵书,听陆寄风讲着几次战役双方用兵多少,粮草备了多少,够吃几日,千辎重车又有多少,怎么维护修缮,这一晃儿便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贪多嚼不烂,今日就到这吧。”陆寄风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了停。
他从小厮手中接过一盏茶,却发现萧钰坐在那儿看着他的手发呆:“瞧什么呢。”
萧钰倏然回神,匆匆低下了头:“没……没什么。”
就是忽然觉得义父的手似乎生的很大,和寻常书生拿笔的手不大相同,筋骨都透出几分力量来,可他穿着鹤氅坐在太师椅上品着茶,又像个文臣一样随和,他从前是没注意过这些的。
正想着,外头进来了一个人。
是来找陆寄风商讨事情的萧良,他含笑对萧钰点了下头:“我过来时正巧碰见兵部尚书府和忠义伯府给世子送了些东西,管家要世子去瞧瞧,是收入库房,还是放到他屋里。”
萧钰忍不住看向了陆寄风,陆寄风就道:“去瞧瞧吧。”
“是。”他便起身,和萧良颔首一下,走出了书房。
“世子瞧着和刚来府中的时候倒是不一样了,人也开朗了些。”萧良走到书桌前。
他之前虽未见过萧钰,却也知道萧钰进了府就把自己关在房里的事。想到这儿,又叹了一声。
“这人缘儿也好的令人羡慕,我瞧着那几位小公子对世子可是掏心掏肺的,什么都要给世子留上一份,从松竹馆走马经过,还有女子往身上扔枣子,走到哪里都讨人喜欢,可见……”
陆寄风垂着眸,翻着一卷看过了许多遍的兵书,接过话:“是个祸害。”引得都是狂蜂浪蝶。
萧良就笑了,却不敢多说什么旁的,生怕再说下去他就要陪着宋洪去喂马了,正色道:“快到春了,一旦下了雨湿寒刺骨,国公也要早些去庄子上的汤泉泡一泡,免得腿疾复发。”
“嗯,我知道了。”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陆寄风,这个冬太多的事等着陆寄风去处理,又养了个义子,他一直没去施针,谢仲景已催他了几次。
陆寄风把去庄子泡汤泉的事排上了日程,翌日早朝一结束,就带着一辆装满了东西的马车,几个侍卫,和萧钰往庄子上去。
三日一早朝,他们待上两天再回去也来得及。
萧钰好几日没出去,骨头都懒了,没和陆寄风坐马车,而是骑了那匹名叫追风的骏马,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裘衣,毛呢的厚料子,领口袖口滚了毛边,衣衫前的子母扣是蝠纹带祥云的,长发束成了马尾,在马车旁边骑着马,悠哉悠哉的。绮额群??柒??凄⑨⑵六?|
一只鹰盘旋在他头顶,他抬头望了一眼,吹了声哨儿,海东青就飞下来落在他一边的肩膀上,他偏过头唇侧勾着笑,摸了摸鹰的头。
陆寄风挑开窗户的帘子,往外边儿瞧了他一眼,心道也不怪引来那么多狂蜂浪蝶,放下帘子,瞥了一眼桌上装着一只鹦哥儿的鸟笼子。
鹦哥儿赶紧讨好地甜甜地叫他:“义父好,义父好。”
这是和萧钰学来的称呼了。
陆寄风轻轻弹了一下笼子。
主人脾气坏得很,是头狼崽子,养的鸟儿倒是个曲从拍马的,油嘴滑舌。
“拖家带口”地到了庄子上,陆寄风和萧钰先进了门,山庄上开遍了一树一树的粉梅花儿,疏影清雅,幽香宜人,下人们从马车上抬着东西,往二人的厢房送,热热闹闹的。
庄子上的管事儿的早就知道了国公要过来的事,一大早就叫人把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换了身新衣裳来拜见国公,进来给他磕了个头,恭敬道:
“晚膳还没好,国公和世子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了小的,小的这就去叫厨房加上。”
他们来得早,这还没到黑呢,也不饿。
国公这一趟出行统共带了七八个侍卫,都是有拳脚的。
那个萧钰见过几面的陆四赶的车,宋洪这个大统领也跟来了,朗声:“国公,这后山有兔子野鸡和蛇,不如让我们爷们儿打些野味儿来?”
“有蛇?”萧钰一听后山能打猎更闲不住了,管事的奉上来的红糖汤圆也不吃了,偏头看向另一边坐着的陆寄风:“义父,我给你抓兔子吃。”
看他跃跃欲试的,琥珀色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陆寄风无奈:“被蛇咬了,可不要喊疼。”
管事的这只耳朵听到他们要去打猎,那边就叫来了下人低声吩咐他们把库房里的弓箭拿过来。萧钰挑了一把弓,掂量了重量,和宋洪他们走了,那只海东青飞过来落在了他的肩头,他扬声道:“若真碰见了,做成蛇羹,给义父补身体!”
陆四和另外两个侍卫留下来保护陆寄风,其余的人都跟去了,呼啦啦的。
有宋洪他们在一旁陪着,陆寄风并不担心,他一冬没来了,问了管事的几句庄子上的事。
管事儿的一一答了,随后想起什么:“国公,派去接谢医者的马车已经走了有一段时辰了,您要不先去汤池泡着,等人来了也好施针。”
陆寄风年年要来几次庄子上,这里的管事儿的也是他信得过的人,他想到萧钰刚走,怕是要一两个时辰能回来,便颔首同意了。
“谢仲景来了,让他去后面的汤池。”
管事儿的连忙应喏。
第26章 | 第二十六章 陆九渊,你个为老不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