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从戒备地盯梢变成谨慎地注视再变成昏昏欲睡,最终由于体力不支而纷纷倒头大睡。

被警惕的不明人士于是翻过来变成了守夜放哨的一方。

现在想来真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千机出身的千机阁多用机关弩箭,再不然就是各种陷阱诡计。抡笔虽说是半道医修,但此前也只修习过药王谷的纵横之道,顶多再加上一身毒术。两人都对剑修的流派没什么研究。也只有气修,虽说修得是心剑,却多少也是和剑修同根同源,能看出一二。

气修观察一番,得出结论。

这人看起来像个无情道,剑气也是无情剑道有的气场,再加上行事作风如此冷淡孤寡,那有八成可能就是个无情道。

从看护唐道友的态度上来大约是友非敌。

而千机阁顶多用用匕首小刀,这人自然不会是千机的师兄,千机也否认与此人认识。

那么如今问题便明了。

这人究竟是谁,和唐道友又是什么关系?

总不可能是道侣吧。

无情道哪里来的道侣。

不对,应该说,匹夫之寡,寡一人而已。剑修之寡,寡绝天下。

所以不太可能是道侣,八成是挚友。

千机看着伏在青年膝头的唐道友,由衷地产生了疑问。莫非自己太久没有下山,以至于不了解现在世道的新潮流。难道现在志同道合的道友之间,大多都是你与我一见如故,不如我趴在你腿上彻夜共谈,心神交融歃血为盟,从今往后患难与共生死不弃同赴大道。

可能山下的大家都这般行事,自己说不定是见得太少,所以才如此大惊小怪。比如说气修,平日里不就是看着和唐道友内讧干架,拳脚相加也不失为另一种肌肤相亲。

常年在市井之中摸爬滚打卖大力丸的气修惊恐摆手,对这种把自己和对头心法联系起来的猜想表现出了十分抗拒,恨不得当场起几个红疹子以示敬谢不敏,我没有,我不是,你别胡说,我们修道之人不是这样的。

千机:“那你觉得那人是谁?”

气修沉吟:“也有可能是义父。”

比如说某年某月某日被此人拯救于水火之中,唐道友感激涕零拱手说,道友若不弃,某愿拜为义父巴拉巴拉。

从此结为异姓父子。

千机对这说法简直嗤之以鼻,觉得与其说是异姓父子,还不如说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更为靠谱。

气修用力反对:“肯定不是。”

给他诊脉的抡笔简直忍无可忍:“不是就不是,你坐好,扭什么!”莲栽追新请蠊係群四弎?6?⒋靈靈⒊

好凶,现在的医修真是太可怕了,动不动就吼人。难道江湖话本里那些药王谷里不出世的温柔小医仙都只是传说而已,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善良单纯仿佛风中小白花般的医修?

抡笔表示快闭嘴。作为读医书读到两眼发黑的缺觉读书人,没有当场掐死你这样的家伙已经是最后的温柔。

气修瑟瑟发抖,气修心里苦。

可惜不能说。

毕竟也不是很懂医理。万一惹恼了大夫,凶兽都没了自己却被药丸子活活噎死,这样的死法传回玉虚宫是要被师门当作笑话流传百年的。

他只好忍气吞声,等抡笔收手去写方子,才慢慢地接近了那边还在僵持的唐道友。

“唐道友,你总算醒了!”

“啊、啊?!”

唐锦还在鬼鬼祟祟企图挪开,冷不丁听到这一声叫,也不知道怎么的心头骤然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想要抬头应声,可心急生乱,没注意到惊鸿正低头想和他说话,这一抬头就砰一下撞上了惊鸿的下巴。

天灵盖一声闷响。

唐锦:“……”

……好痛!

他连滚带爬从惊鸿的腿上下来,满眼泪花抱头发呆。按理来说像他这样撑到最后一刻的角色再度登场怎么的也该清风竹林药香泪光点点强颜欢笑高深莫测,哪里能像现在这样被队友一声喊就惊得撞到头。

丢人得很,生气也不是狼狈也不是。

要面子的社畜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有没有惨叫出声,真是让人恨不得能就地装死权当不在场。可惜如果逃避无用更无效,他进退两难,为了保住面子只能揉着头斯哈斯哈喘气,半晌没动,装作自己早有预料。

惊鸿见他这副模样,眉梢一扬。

也不知道是想说教还是想笑,抬手用宽袖遮住唇角,含蓄地轻咳了一声。

气修:“……唐道友,你没事吧。”

社畜:“我看起来很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气修思考片刻。“Q?更薪?六澪柒九85Ⅰ??9

经过一番复杂的头脑博弈,最后决定当个老实人。

“那我去找抡笔给你治一治。”

社畜头也没抬,在地上找来找去:“你再给他找事,没准他就要找根绳子半夜悄悄勒死你。”

气修嗤笑,怎么会呢,我们可是同生共死的道友啊。就算是被凶手追出两百里地都不曾放弃,能够让人信赖依靠托付后背,彼此慧眼识英雄,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即便是抡笔这样脾气差劲的读书人,怎么说也该被深沉的友情感化,怎会半夜暗中观察痛下杀手。

……对吧,我们是同生共死的道友吧?

重复第二遍的时候语气显然没有那么笃定了。有那么一丝迟疑、迷惑和茫然,最后又从恍然大悟到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