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是不是瞄我命门来着,沈小八!”裴医修忍无可忍。
“你看错了。”
“先把剑气收回去再嘴硬。”
“……”
这么多年,虽说是孽缘也算是交情深厚。裴医修知道再说下去恐怕对方指不定真会因为懒得辩白索性拔剑一战,只要是修剑的哪有不爱打架的,那真要交手岂不是让他爽到,这不行。秉持着跟这种不懂风月的损友多说一句话都拉低了自己格调的坚持,裴医修非常审时度势地不再添柴加火,手里把根藤蔓绕来绕去,只在心里嗤笑。
关心则乱啊沈八。
那药的药效立竿见影,才入口不久,原本一直在梦里翻来覆去的唐锦脸色便逐渐红润,神情也放松下来,呼吸归复平稳。尽管仍旧睡着,却总算安定了不少。
治完了这头,才去看那头。
剑修又确认了一遍徒弟的状况,又听裴医修诊完,对他的状况理了一遍,才随意颔首:“劳你赶了一路,药王谷太远,来去不便,不如索性在这里住下,等阿锦醒了,再回去也不迟。”
估摸了一下自己在这儿呆着岂不是又要折寿好几年,裴医修想了想,虽然并不是很情愿,却也觉得说的有点道理。
“也好。此后每隔一日我便来一趟,你不准开口。现在么……”他站起身,十分嫌弃地甩甩衣袖,“我还有事去找谢九,你不必送了。”
裴医修除了针对沈剑仙之外,做事可谓言出必行。在天衍宗里寻了个离太忘峰最远的客房,两三日就让整间屋子长满花花草草,青翠欲滴,路过的修士只闻见那股草药清香便觉得提神醒脑浑身通透。他原本想着沈剑仙榆木脑袋一个,想必是不懂这种花草之乐,谁知道在徒弟昏睡的那些日子里,沈八竟然又重新让太忘峰开了漫山遍野的梅景。
……也只有这时,才隐约让人想起,这人也是林子期的师弟。
当年裴挽佟与林子期结伴游历四方,每到一处新地方,那人都不曾忘记要给上清峰里的自闭八师弟和废柴九师弟带些稀奇玩意儿。
竟也过去这么多年。
他是没想到过了些时日,自己竟然还能看到那样一出好戏。
沈八这徒弟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醒来后竟然以为沈八没了,哭得好不可怜。
不过到底这人总算是醒了,他可比只知道练剑的石头要知情识趣得多,晓得要给人留个说话的地儿。见二人默默无言,便叮嘱了一番此后该注意些什么,就欣然捋平衣角,出了太忘峰。
一出门便去揪那见自己跟见鬼似的四处逃窜的谢九。
堂堂天衍宗掌门,竟如此不知稳重。
不过他也并不想代替青风道君教导,今日心情不错,他笑得畅快,打算将沈八被徒弟误认成魂魄这么有意思的事,好好说道说道。
人既然醒了自然也就万事大吉。
从此之后同门引见,互相结交,又有紫薇峰的小弟子时常跑来蹭饭,裴医修出入吵架,谢掌门过来溜溜达达,紫薇峰大师兄前来捉人。
太忘峰虽然仍旧终日飘雪,却确实比往年都要热闹许多。
第051章 | 先试试深浅
唐锦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
怎么说也是个经历过起起落落的社畜,在“人被杀就会死”的现代社会里循规蹈矩活了这么大,就算狠狠补课五年,一时半会也没法完全和裴医修谢掌门一样,对各种匪夷所思的事见惯不惯。
所以他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剑修是个活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太忘峰里静得能听见竹帘时不时碰到窗棂。裴医修已经善解人意地先一步悄悄退场虽然很难说到底是退场还是去找人分享见闻。
唐锦刚才掉了许多泪,早就在工作成一条咸鱼时丢掉的羞耻心也终于久违地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挤在胸膛中,撞得又快又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遭渡劫是真的里子面子都掉了个干净。
为了叫醒他,沈侑雪在心魔境里重演了两次梦境。若说第一次是唐锦见色起意大胆邀请,第二次当真是藏着掖着,一直没向剑修说出口的心思他嘴上说着便宜师父,还在上床时当做是对方的恶趣味,结果临到头却在梦里承认了他自己确实是真的把对方当成了师尊。
那剑修他知道吗?这之前铁定是不知道的,不然怎么试图叫醒唐锦的时候那一身打扮是白发红纱衣。
可现在不知道也该知道了。人家认真带徒弟自己搁这儿谈恋爱,等到人家开始谈恋爱了自己又说他真是个好师尊。
总之就是非常社死。
甚至有点恐慌。
但他又看不出沈侑雪到底是怎么想的。
剑修身边又没有攻略提示也没有可查看的好感进度条,眼睛更不是图表,没法精准分析出里面是不是有“一分凉薄三分笑意六分漫不经心”,更别说正经起来时高不高兴都从早到晚是一个表情。
他硬着头皮半坐起来,本想辩白两句,比如说什么“咱俩各论各的你管我叫徒弟我管你叫老婆”“你现在发觉不靠谱想反悔分手那惊鸿得跟我”。对上视线却又没了声音。
沈侑雪攥着他的手腕,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剑修脸颊似乎有点红,看起来像是热得快要出汗。唐锦看了一会儿略微走神,想着对方这体温好像是有点高了……平时都是凉凉的很舒服。还没想清楚,也没等到剑修开口。
沈侑雪很轻很慢地把他压回了床上。
唐锦:“……啊?”
剑修摆了些话本吃食茶水在他手边,站起身:“醒了就好。”
唐锦见他默默转过身,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摸上去的体温变热了不说,脸也红得有些不对劲。而且还……还穿了高领。平日里衣袍层层叠叠就够严实了,现在更是一直遮到后颈,俨然端肃克己守礼的模样。
“等等,你去哪里。”
剑修迟疑片刻:“练剑。”
唐锦探究地看着他:“有嘴就是为了说话的,说,你又瞒了什么。”
以自己丰富的观察经验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在脑子里对剑修这样那样但唐锦确实,对剑修积累了丰富的观察经验,还有着足足五年作为这人徒弟的经验。
他直觉这很不对。
沈侑雪哪次练剑不是去的光明正大,还不忘记带着他一起。就算现在唐锦是迫于客观因素动不了了,那按照往日作风,剑修怎么不把他扛出去放在椅子上,在旁边看着练,不光演示,八成还会兴起时再指点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