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这样才是对的,他说永远不要忘记那副场景,不要忘记那双眼睛那张脸,还有当?时的心境,要时刻记住警醒自己,如果忘记就代表麻木失去本?心。
他说这种痛苦是高?尚的,只有对生?命毫无敬畏的人才会漠视死亡,会因为杀死一个?罪大恶极的人而痛苦,那并不是后悔和怜悯,而是源自对生?命的敬畏。
他说警察是牧羊犬,为了保护羊群必须和恶狼搏命,牙齿和爪子沾上血,是为了不让羊群流血,夺走别人的生?命,正是因为敬畏生?命。
可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卫景翊已经开始记不清那些人的脸了,一开始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然后是保护别人,最后是因为立场。
她好像在渐渐融入这个?世界,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
直到刚才她才猛然意识到,她记不得那些死在自己手上的人,记不得他们的眼睛他们的表情他们的脸,她只是杀了他们,因为愤怒和仇怨。
她无心计较那些闪过脑海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无心计较那种愤怒嗜杀有多少是源自她自己,有多少是源自卫景幼的身体。
她只是悲哀的意识到她回?不去了,她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改变并默许了。
卫景翊紧紧揪住宋云纾的衣角,蜷缩成一团绝望悲伤的呜咽,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她从未如此?绝望过,滚烫的泪水化开凝固脸上的血迹,落下的仿佛是血泪。
宋云纾抿着薄唇,拂袖轻轻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让她将脸埋进自己心口,让她的泪落在怀里,让她的脆弱只归属在自己眼底。
当?听到卫景翊呜咽着说回?不去时,她眼底快速掠过一道?晦暗光亮,而后又瞬间?敛去,只余满目温柔与爱怜。
她用纤长白?皙的指尖不厌其烦轻抚卫景翊细软的发丝,无声的抚慰。
卫景翊哭了半晌,又吐出?一口黑血,然后眼前一黑彻底昏死在宋云纾怀中。
张领军死得莫名,县令又突然暴毙,老仆疯疯癫癫大喊厉鬼害人。
镇中大火并未浇灭,突如其来的烟雾依旧浓重,群龙无首的官兵惶然逃窜。
宋云纾对眼前乱象视若无睹,她轻柔捧起卫景翊的脸,垂眸一点?点?擦拭她面上血污,而后抱起她翩然离去。
她踏月而来,又抱着卫景翊乘风而去,她的悲悯与怜爱似乎只能留予一人。
亲兵们也趁乱悄悄撤离,临走时背上了遍体鳞伤满脸是血不知生?死的如玉,并在暗探的引路下,顺利离开罗定镇直奔连绵深山。
***
堂屋桌上的蜡烛摇晃闪烁,被风一吹险些熄灭。
小姑娘伸手护了护,待火苗窜高?这才收回?手,双手置膝乖巧坐在桌边。
她直勾勾盯着蜡烛,余光却小心翼翼偷瞄向身侧,对上一双半眯浑浊的眼珠,她立即收回?目光,本?就苍白?的小脸又白?了几分?。
佝偻着身子的白?发老翁坐在她身旁,脸上噙着诡异的笑,直勾勾盯着她。
这老翁样貌生?得有些诡异,脸上的皮皱巴巴好似耷拉了下来,盯着人时眼皮都?不眨一下,像披着人皮的吃人的妖怪。
小姑娘被盯得发怵,总觉得下一瞬这老翁就会撕下人皮,扑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将她生?吞入腹。
与仙子姐姐相识的人,定然不是坏人。
她实在害怕的紧,却只能在心中如此?反复安慰麻痹自己。
好不容易把自己劝得稍安心了些,小姑娘刚松了口气,抬眼却见老翁的脸悄无声息贴了过来,冲她笑眯眯砸吧砸吧嘴。
她被吓得一抖,险些从板凳上掉下去,好在那老翁伸手揪住了她后领,往上提溜了一把。
小姑娘嗫嚅好半天,才小心翼翼道?了声谢,然后把桌上一碗水往老翁跟前推了推,颤声叫他喝口水。
老翁仍旧笑得诡异,眼珠子一转用粗粝沙哑的声音幽幽问:“小姑娘,想不想看看我这张人皮后面藏着什么?”
小姑娘闻言眼睛瞪得浑圆,弹跳起来瞬间?跑离他三丈远,然后疯狂摇头,带着哭腔弱弱拒绝。
老翁却置之不理,笑眯眯抬起手,手指捏着下巴上皱巴巴的皮,然后一点?点?试图往下扯。
他的脸皮好似被融化的蜡油,先是被扯得变形,然后一层皮就这么被缓缓剥落。
小姑娘脸色惨白?两眼发直的看着这骇人一幕,硬是一声没?吭。
老翁脸皮剥了一半,偷瞄了眼小姑娘,却见她两眼一翻直挺挺往后倒。
“哎呀.....”
慕容宜见状手一抖将皮全?部扯了下来,露出?张清丽美艳的俏脸,她飞身过去接住了往后倒的小姑娘。
她意识到自己玩过了火,悄悄看了眼里屋,而后从怀里掏出?个?小药罐就往小姑娘嘴里灌。
灌完药,她将小姑娘抱在怀里,伸手摸了摸脉,又上下摸了摸骨头皱眉嘀咕道?:“难怪生?得如此?矮小,怕不是生?出?来就没?吃饱过。”
怕宋云纾回?来见小姑娘吓出?个?好歹,慕容宜又掏出?金针,往她身上扎了两针。
一落针,小姑娘脸上立即多出?一丝血色,不过几息功夫便悠悠睁开眼。
慕容宜尽可能冲她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刚要开口门外便传来细微脚步声。
她一抬眼,便见宋云纾白?衣染血,怀里抱着个?血人快步走了进来。
小姑娘一睁眼就看到了这场景,脸上刚浮现的血色瞬间?褪尽,她瞪大眼睛看着宋云纾怀里那浑身是血的人,一口气没?上来眼珠子一翻又晕了过去。
慕容宜伸手在她脸上拍了拍,不等宋云纾开口便立即指责:“瞧你把孩子吓得,可怜见都?晕过去了,你也不知避着点?。”
宋云纾看出?她心虚,却也无心计较,匆匆将卫景翊安置在小屋木床上,便让慕容宜替她把脉。
慕容宜把小姑娘送回?里屋,这才赶来替卫景翊查验了伤势,约莫一盏茶功夫后,她站起身神色凝重的长叹一声。
宋云纾握着卫景翊的手骤然一紧,她缓缓抬眸望着慕容宜,薄唇仿佛一瞬苍白?到没?有了颜色:“如何?”
“我能看出?来,想必你也早已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