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针下去,慕容宜暂时停了手,她有意无意看了卫阮汀一眼,见她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不禁开口解释。
“这是我自?创的金针法,能逼出她体内的毒血,下针时有些疼。”
她轻飘飘一句下针时有些疼,可事实却远非如此。
要知道早些时候,兰姑姑用刀生生剜去卫景翊肩头?腐肉时,卫景翊都?无知无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可现在.....
卫阮汀看着浑身剧烈颤抖,逐渐露出痛苦之色的卫景翊,拢在袖中?的手轻轻发颤,她故作镇定道:“无妨,一切但?凭先生做主。”
金针法共有十二针,几乎每一针都?往死穴上扎,一针比一针疼。
朝瑰公主养的那些毒虫都?是用来练蛊的,毒素比普通毒虫刚猛太多,许轻霜之所?以能熬过去,是因为她从小泡药浴,体质不同于常人。
但?卫景翊不一样,所?以慕容宜必须将她体内毒血一次性排干净,否则残留的毒素会毁了她根基,让她身体一日比一日差。
第三针落下时,卫景翊开始无意识挣扎起来,她面容扭曲青筋暴起,口中?不断发出虚弱嘶吼,仿佛在承受某种难以承受的痛苦。
慕容宜似乎提前预料到了,不慌不忙的掏出几截麻绳,将卫景翊手脚分别?牢牢绑在床头?床尾,怕她将自?己舌头?咬烂,还用东西堵住了她的嘴。
被金针扎中?的位置开始朝外渗血,而渗出来的血珠起初是黑色的。
温玉和如玉被叫进屋,她们红着眼憋着哭,轮流打水替卫景翊擦去身上污血,一盆盆血水又开始往外端。
这一次,完全不同于早前那一次。
至少那次卫景翊并没有反应,可现在的她不断挣扎,双手双脚被磨出血痕也不罢休,喉咙挤出破碎嘶哑的吼声,仿佛疯了魔。
那让人头皮发麻的痛苦吼声,任谁也不忍听下去。
夜凉如水圆月当?空,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青岚抱着剑一动不动守在庭院里,她同样能听到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可她面无表情?的闭着眼,好似没什么?反应。
奈何沉重的呼吸出卖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当?耳畔那断断续续的嘶吼声越来越虚弱,青岚终于忍不住了,她猛然睁眼看向对面房顶,凌冽的杀气瞬间席卷周身。
皎洁月色下,一袭白衣正静静站在屋顶,墨发飞舞衣袂翩翩。
宋云纾不知在那待了多久,发丝上沾满细碎露珠,她面色苍白凤眸猩红,双手死死攥紧指骨泛白,指甲嵌入掌心掐出血痕。
她同样能听到随风飘来的痛苦嘶吼声,只?是那声音早已?扭曲的不成样子,不复她熟悉的温柔和煦。
每一次吼声都?仿佛化作一把?无形钝刀,狠狠刺入宋云纾心口,只?余下千疮百孔,早就疼到麻木的模糊血肉。
青岚脚尖一点,悄无声息的跃上房顶。
卫阮汀让她守在这,便是不想让宋云纾靠近半步,可她反而放任宋云纾在这待到了深夜。
不为别?的,她私心以为宋云纾把?卫景翊害得这般惨,就该让她在这好好看着,看看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若这自?私冷漠的女人还有心,起码她会愧疚,虽说事到如今愧疚并无用。
青岚站在宋云纾几步开外,扯开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宋小姐,听够了么??”
宋云纾一言不发,好半天后?才缓缓抬头?看向青岚,昔日总噙着若有似无笑意的凤眸,如今一片死寂。
青岚看她这样子更加来气,出言讥讽:“我徒儿还没醒呢,你又何必做出这幅痴情?样,除了她可没人心疼你。”
这话不知让宋云纾想到了什么?,她身体猛然一颤,雪白贝齿死死咬住了薄唇,力道之大几乎瞬间咬出血痕。
青岚无意一句话,确实让她想起一件事,她想起此前在相国府留宿的那晚,卫景翊为她而落的眼泪。
只?因她提起和母亲的往事,那呆子竟心疼哭了。
那是头?一回,有人真切只?为她而落泪,当?时是何等心境她都?能回想起来,那滴滚烫的泪从指尖落进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看着面色惨白身体轻颤的宋云纾,青岚突然觉得有些无趣,她冷冷道:“别?做戏了,骗我们就罢了,别?连自?己都?骗。”
青岚一直以为自?己看人很准,想当?初她竟觉得宋云纾和阿阮有些像,如今看来一点也不像,至少阿阮才不会为了利益出卖身边人。
她轻哼一声,转身丢下一句话离开。
“你是怎样的人,我们看得清,我那乖徒儿经此一事也看得清了。”
青岚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宋云纾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发惨白,单薄纤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她果?然太自?负,以至于会错了意,卫景翊的心甘情?愿并非一味顺从,而是在期盼在赌,就赌她的不忍心。
最后?卫景翊赌输了,看清她是怎样的人,从此对她再没了期盼。
若真是如此,就算她日后?使?手段将卫景翊强留在身边,那她又能得到什么?呢,一具行尸走肉么?.....
许是忧思过重,心脏处传来一阵阵尖锐刺痛,宋云纾蹙眉扶住心口,只?觉喉头?腥甜不断翻涌。
她闷哼一声,竟吐出一口鲜血,那血缓缓划过苍白肌肤,滴落在白衣上晕染开,仿佛一朵渐渐绽放的妖异红梅。
卫景翊浑浑噩噩,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又经历了一场生不如死的漫长折磨后?,她的灵魂仿佛脱离了□□,无知无觉的飘到一片虚无之地。
这里空空荡荡雾气浓重,远处只?有一道微弱白光闪动。
卫景翊下意识朝着光亮飘去,看到了一片毫无波澜的死水,而水中?央悬浮着拳头?大小的一团白光。
除此之外,水边还蹲坐着一道虚影,那虚影背对着她盯着那团白光,身上光泽昏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短暂愣神的功夫,那道虚影缓缓站起身,然后?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