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参与的是谋害他父亲,还是谋害他母亲?”
雨霖一直想不通,漱泉夫人如果只是想当武林盟主,完全可以暗中下毒,一壶毒酒就可以同时送走父子两个。除非事发突然,她来不及谋划下毒这样的长期手法。她自己亲生的儿子,她为什么态度那么恶劣?或许,就是父子俩合伙谋害漱泉夫人,要得到她祖传的春涧心法。她那么恨,那么极端,已经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程度了,她到底发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秋媛呼吸不畅,她缓了一会,才继续低声道:“你真的觉得妙月能拿捏他?”
雨霖果断摇头:“绝对不可能。妙月清澈见底一目了然,妙月是不是和他长期相处,感觉到了什么,又不好说出来……他放弃做武林盟主,他放弃为父报仇,只是不想让漱泉夫人死?他亲娘可是要置他于死地。他进云露宫,也许是处心积虑,另有所图……”
秋媛的心揪成一团:“我第一次见到他,他本来不想跟我们走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又改口了。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他能从妙月身上得到什么呢?”
二人不用说出来答案,也心知肚明,兰提要是另有图谋,谋的当然是云露宫。云露宫藏龙卧虎,自然会有很多珍贵典藏。云露宫从不要求这些江湖漂泊者上交心法剑谱等物,带进棺材里烂死也没人管。可是假如兰提要的就是这些棺材本呢?
秋媛又摇头:“那他的剑?他父亲的剑?那是他拼了命从火场中救出来的。他……”
雨霖神色严峻:“假如他的目标是整个云露宫,他目的达成后,会拿不到剑吗?”
二人越说越觉得毛骨悚然。起初丹枫山庄只是一个庞大的阴影,它的势力宛如章鱼触角一般,在武林的每一个角落增殖,兰提是出身于这样的一个地方的最核心人物,身后血雨腥风,他却能让人如沐春风。后来丹枫山庄成为亲眼可见的血肉横飞,尸体累压在柳街大道上,寻常人都要吓破胆,兰提习以为常。星生宛如饥饿阴鸷的苍鹰,如影随形,他是兰提最贴身的侍从。到最后就是妙月的一声尖叫:“兰提,不要杀我!”
雨霖秋媛如梦方醒,当机立断,她们要带妙月逃。现在就逃。
妙月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她躺在密密麻麻的鱼鳞上,身下流着鱼血,鱼鳔鱼鳃散杂其中,阴湿腥冷,一睁开眼就是手持谢公刀的兰提。
妙月于无声处尖叫,一醒来只看到秋媛雨霖两张晦暗的脸。
妙月问:“兰提呢?”
雨霖强颜欢笑:“月儿,先把这个姜汤喝了。”
秋媛急性子,等不及了就发问道:“兰提不要杀我是什么意思啊,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话,我们俩提心吊胆猜半天了。”
妙月失语,慢吞吞道:“山庄的人和他父亲的死士,都和兰家有关系。兰家唯一的少主……”
妙月没说完,秋媛替她补全了:“兰家唯一的少主当然杀人不眨眼,你听他说得多轻巧,不出一个月一个门派灰飞烟灭。上上下下多少条人命,他说得跟杀鸡杀狗一样。”
雨霖正色道:“鸡狗也不可以随便杀。”
秋媛立刻道:“对对对,小鸡小狗也不可以随便杀。”
妙月没想到自己一觉睡醒,秋媛雨霖的态度变这么快,早上还夸人家心细如发,这会就是绝非善类。
雨霖又把自己所有关于的星生的见闻又说了一遍。
妙月第一次知道星生是兰提的剑侍,也浑身一抖。星生杀她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这得杀了多少人,才能磨练出这样的狠心。兰提是他的主子,兰提只会比他更狠心。
秋媛道:“我们俩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不通知他赶紧走。两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妙月大惊,她想不到自己才和兰提浓情蜜意一天一夜,现在就要大难临头各自飞。她要是和兰提分开了,她还怎么完成正缘任务,怎么升他的好感度?
秋媛捏着妙月的肩膀:“我知道你有情有义,但是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敢杀人吗?虽然没见过他亲手杀人,但是他能差到哪去?丹枫山庄和云露宫,本来就是武林混战时,两拨人选的截然不同的两条路。百年过后,丹枫山庄的传人越来越阴狠,云露宫像你这样的傻孩子却一抓一把。我看你们不般配,你的那个什么情潮期,再找个男人就是了。”
雨霖一直紧张地盯着门口。她生怕兰提半路折返,这些话被他听到还了得?
妙月还没有回应师姐,门口便传来巨响,像是个人重重摔在了门上。
第029章 | 0029 民国小妈AU h(和主线无关)
兰提头一回听说那个女人的时候,同时也听说了爸爸的死讯。他还在上中学,从教堂唱诗回来,刚换了身网球服,预备和同学们出去打网球,家中的司机便如丧考妣般冲了进来,连声喊大太太,见到兰提便抓住他的手喊少爷,“老爷不好了!”
怎么不好了?赌场上连输五把后突然大翻盘,把别人的赌注往怀里搂的时候,开始抽抽。喝了很多酒,可能也吸了一点,又通宵在赌桌上厮杀。口吐白沫,顷刻间人就没了。
兰提头上还有个大十岁的哥哥,管理家业落不到他这个高中生头上。听说了父亲的死讯,他虽然也受了震动,但只是木然,还没轮到伤心这个情绪登场。
他的心很冷,以前拉过小提琴,教授在公开课上指责他的心空无一物,琴声丝毫不动人。兰提的母亲不以为然,会一门乐器,拿过不少奖,已经比别人强出很多倍了,何必再去争音乐家这个名头。兰提更是耸了耸肩,放弃学音乐这件事,他做得简直行云流水。人生中他有很多擅长却不喜欢,有天赋但不想发展的事,至于他自己究竟喜欢什么,他的冷心冷肺究竟碰到什么会热起来,兰提认为这还是未知数。
同窗开玩笑,兰公子是一道难解的方程,求解兰公子的爱,要代入哪位佳人?
罗婕喜欢他,方祖泽和李威廉暗示过这事,兰提也不放在心上,他们自己去喜欢就好了,何必要把心头上的女同学拱手送到他面前,回宿舍还要自伤自怜,写一些现代新诗,张贴在公共洗手间的镜子上。兰提一读,冷峭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嘲笑。
他们张贴的不仅仅是伤感情诗,还有宿舍里不着寸缕的外国女郎海报。方祖泽和李威廉很有经验地说:“看女人不能光看腰肢细不细,还要看屁股和胸脯,大腿粗也不碍事。但是直勾勾看有失风度,可以看胳膊。胳膊伶仃可怜的女人胸口不可能有几两肉。”所以他们便经常议论罗婕的胳膊。
虽然觊觎罗婕的胳膊,但是不妨碍他们对远在他方不知芳名的女郎释放青春,方祖泽的床位总有怪声音和怪味道。兰提出门的时候总要闻一下自己。这还比较初级,高级的就是去见活人。
“兰提爱惜羽毛,以后要娶高官大亨的女儿。不会和我们一样的。”
然而兰提也不追求女同学,这点和他爸爸不像。兰父家里放着的姨太太已经有四位,加上大太太就是五个,姨太太们生的孩子都是女儿,兰父便不高兴,一直想再找一个年轻能生养的。大太太手握两个优异儿子,也早早放话给姨太太们的女儿们准备了丰厚嫁妆,都到了香港这块新地方了,还搞刻薄庶女那一套,不是大户人家作风。不过妹妹们也都很乖巧,私底下怎么样兰提不清楚,见了他都是乖巧地问好:“二哥哥好,二哥哥吃饭没?二哥哥记得穿衣。”
似乎也不是真的很乖巧。兰提有天随口问了一句:“这个头饰不是小怜的吗?怎么到了小爱你头上了?”
被问到的妹妹陡然变了脸色,兰提不等她辩解,便长腿一跨出了门槛。他有时候会开车去海滨,自己一个人吹晚风看夕阳,天大地大,海鸥飞过他的头顶。
现在他哪也去不了,坐在沙发上,平静肃穆地坐着。
母亲准备葬礼会很忙碌,已经死去的父亲却还给她添了个麻烦。
上个月他在澳门看上了牌桌上一个码牌的婊子,之前打来电话说要带回家,大太太说除非她死,没想到兰父先斩后奏,已经叫人把她接来了,结果他都没享受一把新鲜的姨太太,就已经一命呜呼。
现在婊子就坐在兰提对面,叫什么来着,妙月?
妙月并不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只是她长了一双富有情感的眼睛。认真时微微努起嘴,腮边洁白的脸颊肉在阳光照射下,显出一层绒毛。
兰提翘起腿,啧了一声。她看过来,兰提笑笑。
她手上文书一应俱全,她是铁了心要进兰家门了。妙月打扮还算安分,穿了一件鹅黄色旗袍,头发规矩盘在后脑,低着头看她自己的脚。妙月人很清瘦,露出来的两截胳膊雪白却不纤细,圆滚滚的,没什么肌肉。
兰提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本来也很白,但是最近春天出去打网球,晒黑了不少。他起身要去换衣服,爸爸死了,他穿身网球服在这算什么?
兰提起身的时候注意到妙月穿了露趾皮鞋,脚趾正在摩擦鞋底,脚趾有规律地舒张着。心脏跳动也是一舒一张的,兰提磨了磨牙。
兰提换完衣服,进了厨房想找点喝的东西,小怜和他心有灵犀,正弯着腰在冰箱里摸索,找出来两瓶汽水,她不会用瓶起子,兰提便手把手教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