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她问道。

相见不相识,平生素未谋面也。

月老再次抬起妙月的手。

妙月问道:“这又是什么?”

“这也是未来。”

月老摊开他的手掌,左手是熊熊烈火,右手是越来越淡的画像:“死结和忘却。尽在你的选择,缘主。”

“你告诉过我的……可以解开死结。只要他的刻度表满了!”

月老摇头:“太难了。只要他一天心存死志,我们就无法改变他死后回归地府的命格,就无法忘川河边相见,无法通晓他这一切。只有缘主你一个人殚精竭虑,要怎么解?”

“武魔剑虐,锋从磨砺出,血浸恨杀,病向骨中直。怨气重,杀气重,算计重,魇梦重……天造地设又如何,一见倾心又如何,情根深种又如何,矢志不渝又如何,几乎是出生就定下了死志,就定下死后的命运,要如何叫他改命呢?”

“缘主,仙者只能尽力提醒他。”

“若一遍遍失败,一遍遍无法挽救,不用到明年,死结就可以剪断了。”

妙月抿着嘴唇,摇头:“你尽力一试,我也尽力一试。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难关,我走到现在,再回首,发现刚开始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会那么喜欢一个人,也会有一个人珍爱我至此。我是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现在你哪怕告诉我这条路没有尽头,我也要折腾几遍才认输。随随便便就放弃了,不是我应妙月。”

月老的脸消失在淡黄色的茶水中,妙月把茶泼到地上。

她看向兰提,兰提还好端端坐在那里,思虑深重,满腹心事,盯着宫主咬住宫主的良心不动,在争取她可以跟他走的机会。

云露宫一向没有法纪,大家乱哄哄的,她和月老对谈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妙月便拨开睡得横七竖八的师姐师妹们,主动去找了兰提。

妙月拉住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

兰提讶异,却没有抗拒她的抚摸。

妙月又用自己的脸贴了贴他的脸颊,这张脸会在不久以后被烈火焚烧,但是此刻他还在这里。

妙月心里隐隐作痛,兰提不解地眨着眼睛,目光温暖和煦,妙月也下了很大决心:“我和你一起走。”

她从前总觉得自己是被推着走的,从逼不得已虚情假意再到心甘情愿不情不愿对半开,此时又跃升了一个新的境界,尽管她不见月老之前也是要走,但是现在的走是她自己选的,没有一点的不情愿。她的企图心,全展开了。

兰提的眼中闪耀着无法压抑的惊喜,他真情流露的时刻少之又少,有时候气急败坏,有时候真心许诺,但是他高兴得能写在脸上的神情妙月却是第一次见。

心意相通?妙月歪着头,这样想。

宫外传来消息,兰拣赢了。

薛若水没有走远,他飞鸽来信,通知兰提他家人见过他了,得知兰提在此,决定在桃县等他,接少主回家。从兰拣和石不名人手的行动轨迹来看,他们在山谷里迷了路,所以兰拣原路返回,石不名的人马则是寡不敌众,已四处逃散。

兰提站起身,去谷口寻应鱼儿师兄,探听具体情况。

星生倚着门柱打瞌睡,听到这消息,精神为之一振,立刻要走。兰提转头对他耳语几句,星生看向后方的雨霖,点了下头。

星生叫雨霖去收拾东西,雨霖莫名其妙,她怎么可能走,她没有宫主许可,不得擅自出谷。

星生哦了一声,少主不是这个意思?

雨霖的脸上的伤疤还是没有痊愈,雨霖坐在门柱边,看着他,还有他身后的星空。星生的手指试探了一下,遂摸了一下她脸上凹凸不平的伤痕。他欲言又止。

雨霖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耳朵后面麻麻的,她又觉得不对劲,所以干脆咬住了他的手指。

星生想道歉的话还没说口,立马抽回手,怒道:“属王八的啊?!”

雨霖又从白软小馒头变成了炸蓬蓬的金糕:“就是王八,才不是什么小兔子!”

星生被咬了,可还是半蹲下来观察她的伤脸:“下次见面,应该就全好了。我会一直想着这件事的,记在脑子里了,有药膏我会寄给你,忘不掉的。雨霖。”后面两个字说得很认真。

雨霖绞着手指:“不要你记得我。”

“那就霖铃,后会无期。”星生完成兰提留下的任务,抽身便走。

雨霖想叫他一声,又觉得没理由也没必要,星生却无端回头:“多谢。”

随着他的一拱手,他彻底告辞了。本蚊油?Q群⑨5伍⒈???⒋零8證鲤

雨霖在原地想了一会,站起来往商不离那走过去。

云露宫的前辈们知道危险解除,也有人来找妙月说话,问了一些她和兰提的事,云露宫人以为石不名和兰拣全冲着兰提来,并不知道艳云和她的往事。

妙月起初诚惶诚恐,只是聊了几个前辈后,发现他们并不是对她有意见,他们争议更大的是商艳云的回归。

有前辈是认为商艳云对妙月的不管不顾伤透了柔女的心,上次让她回来已经给过她机会,可是她丝毫不珍惜!

也有前辈对艳云还是长辈看孩子的心态,说她的返老还童让她想起来很多以前的事,问妙月照顾妈妈辛苦不辛苦。

艳云的平辈里的师叔们也是心情复杂,对鹤林的处理方式不满意者有,怀念往昔感慨时光荏苒者也有,评论兰提母子反目成仇令人唏嘘有。

最特殊的是步弦音前辈,四处寻人般找到了妙月,问兰提去了哪里,妙月则是摇头说不知,他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及至所有人话毕,师姐才来,告知了妙月石不语的事情。是否告诉兰提,取舍在妙月。这是秋媛赠给妙月的一点主动权。秋媛把妙月搂在怀里,无声的温暖默契流淌在二人心间,随后秋媛松开了妙月,她不解地看着妙月:“以前只是一个衣服都要我洗的小姑娘,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呢?”

终于到了宫主了。

挪移内功心法这种大事,兰提主张出了云露宫再办。宫主则又来暗示就在云露宫进行,他很为难,也很客气,更十分体谅,兰提说得对,正人君子做亏心事,是张不开嘴的。他对商艳云的偏心,导致他无法坦然面对妙月了。兰提则是知道他没法坦荡催促,就得寸进尺,提出了母女两个都带到山庄解决这件事的方案。

宫主沉默,妙月也沉默。

妙月看得出来宫主的焦虑,面上这事顶多拖延一两天,实际上兰提半道上把商艳云丢了都有可能。

妙月半开玩笑承诺道:“宫主,我拿捏兰提妥妥的,他会听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