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缱眼角余光瞧见了姜兮月满脸艳羡,手上一顿,继而装作瞧不见她明晃晃求投喂的眼神,继续悠哉地把瓜块喂到孩子嘴边。

“陆缱……”姜兮月看了半天,等盘子里的寒瓜都下了大半了,终究是没忍住眼巴巴地开口了,她瞧见陆缱闻声后抬眸看了她一眼,等琦儿把嘴里的瓜块给咽下后,她摸摸小女娃的脑袋,问她们可解了暑么,待听得三人已经不觉热了,便让她们再去玩会儿。

“一次吃太多的寒瓜也不好,你们去园子里给小鸡崽们摘些金银花拌进食料里吧,天热了正好该提防着些,省得它们生病。”

陆缱家里是不缺鸡鸭蛋肉的,菜园里之所以养了十几只小鸡纯粹是孩子们想要养着玩,几个孩子平素就对这些小鸡宝贝得紧,一听说是为了它们好,就一窝蜂地又跑去菜园子那边了,树底下瞬间清净了下来。

陆缱这才慢悠悠地又叉起一块寒瓜,姜兮月便眼见着那块红玉似的寒瓜由银色的小叉挑着,而那小叉就捏在两根修长的比玉还润泽白皙的手指间,那手指与银叉从盘上抬起后便朝着姜兮月这边而来,竟是像要喂与她似的。

她不由得心如擂鼓,没想到自己厚着脸皮的期盼竟要成了真,等那寒瓜快到她嘴前时立刻乖乖张了口,谁知那晶莹的果肉眼看着就要碰上她的嘴唇,银叉却在空中一拐,转而红润的寒瓜就迅速没入了浅樱色的薄唇中,尔后掩在唇下的牙齿轻轻咬合,随着沙脆的微响,寒瓜彻底消失在了陆缱的唇齿间。

姜兮月的肩膀跨了下来,她就知道,陆缱才不会好心地朝自己丢大饼呢。

若是跟着出声抱怨肯定正中对方的下怀,姜兮月瞟了一眼陆缱,瞧见她似乎心情甚好,正接二连三地用小银叉消灭着盘中的瓜果,不由得气闷,再一转眼视线落到不远处孩子们撒欢的菜园子,因着刚吃了瘪也就看它不顺眼起来:“哼,又是养鸡又是种草药的,真不讲究。”

原本的陆家老宅其实每个院落的位置,布局大小,门开的方向都能说出门道来,可陆缱却是不讲这些的,现如今的后院随着她心意被拆得零零散散早已面目全非,姜兮月生在国公府,家里的宅院只可能更加方正,是以她还真没见识过陆家的这种布置,在她眼里,这个不伦不类的菜园那是真的相当奇怪,更别提它还被随心所欲地开在住人的院子旁,一点都不讲究格局。

她只是顺嘴嘟囔撒气,谁知一直爱答不理的陆缱居然开口解答了:“那片地之前并非菜园,而是两个院子,分别住的是我十七姨娘与十九姨娘,不过我刚出生时她俩就跟人跑了。”

这还是陆缱第一回主动提起自己家里的事,姜兮月立时就把什么风水格局抛在了脑后,她竟有些忐忑,记得以前打听来的消息里说是陆员外曾纳了不少的小妾,但具体是怎样个“不少”法,姜兮月却是没仔细关心过的,如今听陆缱提到的这两个姨娘前面的称谓,她才有些目瞪口呆。

“你爹怎地纳了那么多妾?!”

“自然是为了生儿子。”陆缱有些奇怪地瞧了她一眼,这草包不是早打听清自己的底细了么,怎么会不知自己那个便宜爹当年折腾了几十年到底图的是哪般。

姜兮月当然是晓得的,只是从前她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根本没把这些事往心里去过,如今骤然面对面听着陆缱亲自提起,那些当乐子打听来的故事突然就鲜活有了面貌,她恍然记起当初那个婆子说的,陆缱是被当成男孩从小养到大的,后来她还因为换回女儿身被逐出了族谱。

陆缱是真正吃过不少苦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爹想要个儿子。

“我爹就只有我娘一个,”她不由自主地这么说道,“虽然我娘后来有了我弟弟,可在我之前她也就只生了我姐姐一个孩子,加上我,成亲后足足六年,她都只有两个女儿,我听林嬷嬷说那时别人都传我娘生我时伤了身子不会再开怀了,连我祖母都动了要我爹纳妾的心思。”

姜兮月平视着望过来,眼里是少有的平稳沉静:“可我爹就是不愿意,他牵着我娘的手当着我祖母的面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这段时间掉链子太狠,屑作者已经没胆子看评论区了。现在的问题是作息成功改过来了,但是一到晚上九十点就开始犯困,今天眼看着再咕下去要完蛋强撑着码完这章,如果觉得哪里不通畅一定是脑袋发蒙的锅......

反正你们也晓得,我一心虚就会白给,总之就是等我白给几章攒够勇气再去看评论区,先让我缩在龟壳里几天。

第0072章 你我不同

其实姜兮月也闹不明白自己讲这些图的是什么,或许她只是瞧不惯陆员外干的这些混账事,想证明自个家家风清正没有这方面的污烂,也或许她是不喜欢看陆缱轻描淡写地提及过去,仿佛那个因此吃苦的人并非她自己一般,姜兮月就是想告诉陆缱,自己的爹娘与自己,都不是那种会让最亲近的人受伤害的人,她肯定要好好护着她,如珍宝般待着她,绝不会让旁的乱七八糟去烦到她。

陆缱不必做出这副对诸事不抱期望的模样。

这一腔子情绪翻涌在胸口,堵得姜兮月一时不知该从何表达,陆缱从刚才起就只是静静地望着她,那眸子里闪烁了一些光芒,让姜兮月觉得陆缱似乎读懂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她的心由慢而快,开始怦怦跳动起来。

“陆…”姜兮月想再说些什么,可陆缱的目光却从对视中游移走开:“国公夫人选夫婿的眼光着实不错,想来也能替你挑选个好的了。”

姜兮月涌动的心绪就此顿住,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耳朵听岔了,陆缱干嘛要突然提起这个,不对,应该说是她如何能提起这个的!在自己刚想对她刨心刨肺的当下,她如何能转脸浇上一瓢凉水过来!姜兮月才不信以陆缱的聪明,这话不是故意为之的。

愤懑与委屈夹杂在一起,她气到脱口而出道:“陆缱你说这话是何意思!”

陆缱只是又往盘中叉起一块寒瓜:“是何意思?”她微侧了头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我记得上次去栖霞寺时你求的不正是姻缘么,想必这么久过去了,若那签文当真灵验的话,国公夫人也该寻觅到适合人选了。”

姜兮月被陆缱事不关己的神色噎得要死,她当然记得自己在栖霞寺求的那根姻缘签,那上面还要她不拘于门第才能寻得良人呢,现在看来应验的似乎正是眼前的这个人,可陆缱现在摆出这么一副态度,姜兮月再是没得矜持也开不了口直说:我瞧着你就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况且她还想起了在寺里时她娘提到过要与父亲说潘靖元的事,这些天她都一心扑到了陆缱身上,也不知道自己爹娘那边具体是个什么章程,想到这里姜兮月心里又添了一层烦闷,她刚才只顾着表明自家爹娘恩爱了,可却没细想爹娘那边晓得了自己与陆缱的事后会是什么反应,想也知道不可能会是欣然应允,不如说她爹可能会气到动用家法,而她娘拦是肯定会拦着她爹的,至于说点头同意她与一个女子在一起?纵使方婉华再娇惯女儿,都不会准许她去干这样的荒唐事。

若陆缱是男子的话,即使他有个遭士族唾弃的商贾身份,姜兮月也有胆量去跟家里磨,可陆缱却是个女子,光这一点几乎就断了她与姜兮月的去路。

之前被陆缱一直避着,她满门心思只思考着如何让陆缱重新理会自己,可现在经陆缱这么轻飘飘地提了一句,姜兮月才突然看清了自己想选的那条道上遍地都铺着荆棘,甚至让她不知该如何下脚。

后知后觉地,姜兮月总算被现实砸了个清醒,她心底恍惚生出了怯意,选了陆缱就等于是叛离了自己的士族出身,冒天下之大不韪与自己出生以来的立足之地所抗衡,姜兮月真没这等勇气,可要她就此放弃陆缱,她又做不到,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在她胸中拉扯角力,像是两块巨石压在了她心口。

她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现下再去看陆缱的面容,竟能从她的神情里瞧出一丝看穿一切的了然,姜兮月狠狠咬住了下唇,心里的那股不甘让她干脆拍着石桌着恼道:“那你不是也求了姻缘,你也是打算成亲么?”

陆缱讶异地挑了下眉,似乎没想到姜兮月会有此一问,她眸光在对方面上兜转了片刻,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银叉,微微坐直了身子。

“姜兮月,”她这次的语调少了敷衍,“我与你不同。”

陆缱很少这么神态认真地对待姜兮月,没有嘲讽没有不屑,没有一切让姜兮月气到牙痒痒的高高在上,但就是这么短短一句话,却让她难过万分。

“你,你是说你的身子吗?可那玩意儿现在在我身上,要是我一直留着它,那怪的人就变成了我,说不定…说不定我爹娘就不得不…”她磕磕绊绊地说着,似乎也想就此说服自己。

陆缱淡笑着摇首:“昨天说把它甩给你只是吓唬而已,这是我的诅咒,又怎能让别人替我担着,况且就算抛开它,你我的处境也天差地别。”

姜兮月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能发出来,她只能听陆缱继续说着:“我头顶并无长辈做主,也不会为家世宗族声誉所累,就算一直不成亲,也顶多只是遭不相干的旁人非议几句罢了,然而你是堂堂国公府千金,生来受千万人瞩目,便不说你家中的意思了,只是到时满京城人的闲言碎语,你受得来吗?又或是,你真能舍得抛下如今的所有而另寻栖身之处?”

姜兮月当然受不来也舍不得,她方才生出的满腔旎丽与兴奋像是在阳光暴晒下的菜瓜一样蔫瘪了下去,在陆缱的注视中她瞬间没了戳破纸窗户的胆量,那双洞悉的眸子似乎正在等着她就此退却。

姜兮月掐死了掌心肉,她不愿依了陆缱的意思,她有种直觉,若自己今日就这么从陆缱的眼前退开了,那么今后她都不可能再站到陆缱的身前。

“陆缱你…”两手的指甲全都深陷在掌心里,“…你就不能暂且不提那些么?”姜兮月垂头闷声道,她晓得自己说出口的话很是卑劣,可她没了法子,要她当场退却或是就此下定决心,她这会儿都做不到,是以她只得选了最无赖的法子,干脆使出了拖字诀。       60798518㈨

她也不敢看陆缱听后是个什么表情,更不知陆缱会不会惯着自己,万一陆缱直接恼了把她轰出去,她以后再想跨进陆家的门槛子,可就比现在还要难上三分了。

如此惴惴不安中,姜兮月听见一声轻笑,然后她的下巴就被团扇给挑了起来,只见陆缱意味不明地挑着唇角,也不知到底是喜是怒:“姜兮月啊,你的意思是想要与我就这么厮混下去?”

姜兮月本就憋红的脸显得更红了,陆缱的用词当真直白,但她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她就是打算先这么不明不白地与陆缱厮混着,欠下的糊涂账以后再还。

见姜兮月不反驳,陆缱又笑了一声,挑着姜兮月下巴的扇面往上一勾,便收回了自己身前扇着:“行啊,你要真这么想,就这么办吧。”

没想到陆缱如此轻巧就给同意了,这下倒换成姜兮月有些傻眼,她呆呆地瞧着自己的团扇在陆缱的白色衣襟前慢悠悠地晃动,听到陆缱接着划下了期限:“到你正式定亲的那天前,我便陪陪你也无妨。”

别急,不开虐,亲事解决起来不会很难,这文可是喜剧!

陆缱抵触大小姐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肉棒,更大一方面就是这章讲的,她根本不看好大小姐对自己的感情,她认为大小姐就算一时年少慕艾也不会有勇气反抗家族与世俗,所以话剧里她说了两人殊途。

但陆缱也不算冤枉大小姐,你们大小姐这会儿确实是没胆子跟家里刚啊,但是放心,她终究会刚的,要相信恋爱脑的潜力是无限的(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