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防万一,接见的那一天,喻休语还是扮做公虫,一直观察着陛下与那自边境而来的雄虫的动静,时刻预防着那人的暴起,害怕他会对陛下不利。
室内足够安静,所以近乎无法避免地,他们二人的对话落进了他的耳朵里,原来……这个雄虫的反叛主张并不是一时兴起,他手上有足够让虫母从此变得不那么重要的依据。
然而正当喻休语屏息凝神打算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原本一直静默的陛下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出言,要他带着其他的雄虫离开寝殿,到门外等候,直到得到他的命令。
感觉到了陛下的忌惮,没有别的办法,喻休语只得额首离去。
在他离开期间,那雄虫自然被陛下“召幸”,虽然用更准确的言语,是那雄虫强迫了虫母才是,因为他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虫母没有魅力,结果……自然是失败的,当他看到虫母赤裸躯体的那一刻便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强奸了虫母,并在事后表示这是这世间绝无仅有得到欢愉。
然而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切身体会过虫母魅力的公虫却在第一次性爱结束后忽然恼羞成怒,他伸出手掐住了陛下的脖子,要不是陛下发动了自己的特殊能力将他变成了小孩,说不定陛下真的会死在他手上也说不定。
意外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喻休语闯入寝宫,士兵们也鱼贯而入,他们本打算立即将那反叛的公虫处死……然而,陛下却面色庄严地在这时候喊停。
面对这个罪无可恕的雄虫,陛下最终给他的处罚却仅仅只是将他关进戕罚地最深处,“他的命需要留下,直到……我验证他给出的消息……”陛下说到一半,在没有说下去,那之后他将喻休语单独召进寝宫,只告诉他,他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写成日记,放进自己寝宫内部那个久锁的箱子里。
“那之后,那个雄虫入狱,他所建立的反叛组织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但是陛下一直郁郁寡欢,我们觉察到,每天晚上,他似乎都会专程给自己空出数个小时的时间,将自己锁进房间里,不让任何雄虫或公虫靠近。”
那之后,唐出生,因为是有罪雄虫的孩子,朝中的雄虫们瞧不上他,陛下对他也不甚热络,时间就这样一年又过了一年,要不是日渐长大的唐能力过于出众,皇宫中的众人也许会渐渐忘记那个仅仅在陛下面前出现过一晚的反叛雄虫也说不定。
关于这件事,喻休语从未刻意提及,他只是望着陛下沉默的侧脸,他能够感觉到,唯有那个人,陛下未曾忘记。
后来在唐长大成人,终于开始建功立业的时候,陛下终于再次将那一直被关在戕罚地内部的雄虫召出,就算陛下什么也没有同自己说,但喻休语感觉得到,陛下似乎是想向那雄虫确认什么事情。
那之后的交谈,自然也不甚顺利,那雄虫因为常年被羁押,内心深处对陛下充满了怨怼,谁也不知道他递给陛下那封信的具体内容,谁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同意,再次与他见面。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个雄虫真的十分好运,头一回与陛下结合,生出了个无往不胜的唐将军,第二次同陛下结合,竟是直接让人听见了下任虫母即将出世的消息。
“有了继承人,陛下便不得不为你的未来考虑,我更觉察到他似乎放弃了什么东西,当然同样地,你的亲生雄父在得知你终将继任成为虫母的消息后,也彻底打消了反叛的念头,开始一心一意侍奉在陛下的身边。”
“可是……我听唐说,后来他打算把我掳走,在我刚刚出生的时候。”说着,喻明的拳头已经不由自主地攥紧,在他心目中,无论那个“亲生雄父”是谁,他伤害到了陛下,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仅凭这一点,他便能够说服自己,将他彻底厌弃。
喻休语闻言,沉默了片刻,他的手轻轻抚在喻明的头顶,只说:“那大概是因为陛下下令,在你正式破壳而出之前,要将那个雄虫驱逐出主城中心。”
“嗯?”错愕令喻明睁大了双眼,他不明白为什么陛下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以为……都让他留在主城中那么长时间了,陛下内心至少是喜欢他的才对。”
“虫母不会真正喜欢任何雄虫。”侧过头,这一刻,喻休语看向喻明的眼神,悲哀中夹杂着些许释怀的情绪,“他大概只是觉得,既然那个雄虫曾经悖离过虫母的制度,那么如果让他以亲生父亲的名义接触你、一直留在你身边,恐怕会对你的成长和你的观念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甚至……还会直接左右到朝政的发展。”
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么深,喻明看着喻休语,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此前的想法实在是太过简单,也太欠考虑。
“‘虫族的未来该如何发展,应该由虫母,而不是一个居心叵测的雄虫做决定。’”喻休语原封不动地复述了陛下当时的话语,“很意外对吧?毕竟陛下平时是那样温和的一个人,但在应当保护你的时刻,他可是从来都不曾手软的。”
再度想到陛下已然逝去了事实,喻明不禁有些难过,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不做虫母,而让妈妈永远都健康快乐地活下去。
“现在,除开陛下本人和那个重新被关进戕罚地的雄虫,仍没有任何人知道,当年他们谈话的真正内容。”喻休语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是陛下在离世前,嘱托我一定要交给你的东西,现实世界中,我已经将它放在了你的床头,我要离开了,在离开前,我将我知道的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你……这便是我应当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第139章 137剧情
当喻明再度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起来,猛地爬起身,他竟发现自己身边没有游叔叔,也没有父亲……而仅仅只是自己一个人而已。
“陛下,你终于醒了。”阿纱惊慌失措地跪在喻明床边,通过他的叙述,喻明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今天早上不知为何一直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怎么喊都不醒。
“当时喻总管叫我们不要吵你,因为他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你都没有休息。”
“‘让陛下好好睡一觉吧,就算在梦里,他也过于拼命了。’这是喻总管告知我们的事情。”阿纱的眼中似有泪光,看得出,对于喻明的昏迷不醒,他的内心是真的十分着急。
手抚向自己的额头,喻明这才想起,好像在梦中,当爸爸告知了自己这一系列的真相之后,自己便执意要使用自己的能力,进入戕罚地最深处,“那个人”的梦境。
或许是因为终于到了极限,最终……在梦里,他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爸爸的怀里。
当时……他感觉到了,戕罚地内部,“那个雄虫”周遭无与伦比的排斥力,它拒绝着任何人的接近,拒绝一切外部因素走入他的内心,包括所谓的“梦境”。
不行,不能在这里闲着。
“爸爸呢?爸爸在哪里……不对,我是说,喻总管,喻休语。”手扶额,其实在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爸爸,喻明的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伤心。
“……喻总管他不久前还一直陪在您身边,现在应该是去办离职和交接的手续了,跟今后即将接手他工作的游大人一起。”低下头,阿纱的话语令喻明感到一阵揪心,想到在梦中爸爸打算离开自己的话语,无不痛苦地,喻明闭上了眼睛。
“……等他办理好了,让他去陛下的寝宫找我。”
“陛下?”
“不对,准确说来,是妈妈……是先陛下。”喻明说着,果不其然在床头找到了梦中爸爸所提到的那把钥匙,没有想太多,喻明爬起身子,不顾自己的孕肚,便迈开步子直接朝妈妈的房间走去。
“陛下……那个房间里面太凉了,您现在怀有虫卵,对您的身体不好啊陛下……”阿纱跟在喻明身后,却又不敢追喻明太紧,他看见喻明光裸着双脚,他的手里拿着喻明的鞋,只希望能自己亲手帮喻明穿上。
“不要管我,我……我要去看看……”想到梦境中爸爸所言的那些内容,喻明无法不感到焦虑,他推开了那扇冰冷的房门,看着内里华美的陈设,他知道,自己心爱的母亲,此刻仍旧躺在这间寝宫内部的卧室里。
喻明没有bzm安排陛下下葬,其实照理而言,陛下死后应该早早安埋进陵寝才对,来到陛下的身边,喻明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先任虫母冰凉的手指,“妈妈……对不起……”
喻明舍不得,他真的舍不得,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有在先任虫母的身边,自己才会感觉到安心,他也曾想过要将陛下安葬,可一旦他想到如果这样自己便或许再也无法见到陛下,他便感到一阵剜心一般的不安。
在这个世界,除了妈妈以外,没有人真正明白自己,没有人跟自己完全站在相同的立场,也没有人会像妈妈一样,站在虫母的角度为自己考虑。
喻明曾翻看过妈妈的日记,他对虫母了解得越深,便越舍不得这个已与自己天人两隔的至亲。
今天的这件事情,他要妈妈一齐同他见证,他想跟妈妈商量,他想要听听妈妈的想法。
用那喻休语给他的那颗钥匙,缓缓地,喻明打开了陛下房间内部,他唯一紧锁的柜门。
内里果不其然放着一本更厚的日记,当喻明怀着庄严的心情将它翻开,细细研读后,才发觉更准确说来,这应该是一本研究笔记。
是妈妈夜以继日,自己一个人的研究。
是虫母基于“那个人”提出的可能,自己在孤单的岁月里,一次一次做出的假设。
蜷缩在妈妈的床脚,看着那冰冷的文字,第一次,喻明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最深处的震憾。
虫母制度的……颠覆,并是由虫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