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意说：“我就是从F大毕业的。”

隋应辰愣了一下，顺手搭上她的肩：“哇，我女朋友真人不露相啊。你是想让我变成你的师弟是吗？那我当然……”

柏意打断他的话：“我想说的是，那个时候我其实什么都不懂，直到现在才知道，很多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男生的眉头压下来，以为她又会说一些“不该在错误的时间跟错误的人做错误的事”这种话，劝他跟她分手。

没想到柏意忽然低下头，声音有些抖：“当时我也觉得自己终于离开了那个小地方，成为了天之骄子，大好的世界即将向我展开……不过很快，我才发现，除了学习以外，我能做好的事情实在太少。每一次面临关键的选择，我都随波逐流地选了那个看似更轻松的选项，最后发现都是错的……

“现在看，我只是个能力不出众的实习老师，还不知道能不能转正……还过着相当狼狈的人生，是吧？”

柏意抬头看着他，有些惨然地扯了下嘴角。

“不是这样……”隋应辰想开口安慰她，又怕自己脱口而出的安慰太轻浮，最后只是捏了捏拳头。

柏意继续说：“你之前撞见过我的前男友，是个经常出轨的烂人，对我好像除了贬低以外再不会说别的话了。可即使这样，我都一直没办法离开他。因为我遇见的其他人，似乎还要更糟糕一点。我曾经可是一直把他当做救赎啊……真是太可怜了。”

话音没落，柏意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搂住，隔着衣物传递着让她短暂忘记了一切的温度。

男生依旧什么都讲，而是选择了陪伴。

柏意的眼眶忽然有些热。

她的脑袋又乱了。今天见到隋应辰之前，其实已经想好了要对他说的话坦白一切，再告诉他，她要离开的决定。

最后，试着暗示他要不要分手？

可能见到他之后，一切想好的措辞都变得词不达意，她支支吾吾，干脆直接把结果抖了出来：“我要去德国读研了。”

说完，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人怔了一下。

“嗯，你还要读高三，应该也会在国内上大学吧。到时候我们可能会很难见面了……”

“分手”两个字在她牙边绕了一圈，临到关口，才发现根本说不出来。她一边暗骂自己的自私，一边鼓起勇气说出真实的想法：

“如果将来，你还喜欢我的话，我们就继续在一起吧。”

她的内心也知道在飘忽不定的现在，谁都更不可能说准将来，何况等男生上大学开了眼界，认识了更多同龄女生或者真正有魅力的成年女人，大抵也不会把她放在心上了……

终于都说完了，柏意在心中长舒一口气。

所以，他会愤怒她的临阵脱逃，直到最后才告诉他自己要离开；还是会暗笑她的自作做情呢？

男生忽然问道：

“那你做出这个选择，是因为它更轻松，还是你发自内心想做的呢？”

柏意楞了一下：“……是我想做的。”

他兴奋地把她抱得更紧：“太好了！”

0050 春梦不醒

这几年欧洲的房价都涨了不少，柏林这种大城市的房子尤其难租。因为柏意申请太晚，导致她住不到相对廉价的学生公寓，为了省钱，只好租在柏林远郊。

幸好欧洲城市没有没有中国一线城市那么大，说是远郊，每天通勤时间也就两三个小时。她早就习惯了在路上浪费大段时间的生活节奏，只是有些心疼每个月加起来不菲的公交费用。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她已经在德国住了四个月。

除了要跟上课程密度不亚于高三的学业，她还要把仅剩的时间用来从头学习德语，再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了。

父母知道她先斩后奏地跑去了欧洲，气到爆炸，先打了一个3小时的电话，把她怒骂一番。

她从头到尾安静听完，最后等二人都骂到没力气，才说：“以后我不会接你们的电话了，你们也不会打通的。我实在太忙了，真的没有力气再听这些话影响我的心情，很抱歉。”

说着把二人的一切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直到半个月后，母亲借了她三舅的微信告诉她：你爹心脑血管疾病发作，你要还是个正常人的话，就回家看看他吧。

闻言，柏意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个套路母亲在不想让她去设计院工作的时候已经用过一次了，怎么又来。难道上了年纪就这么容易忘事？

在公交上，捧着手机背单词app，忽然有樱花花瓣落在屏幕上，柏意方才想起抬头。看到窗外樱花盛开，和煦的阳光下，施普雷河波光粼粼，是美到不真实的春色。

已经是春天了啊。

好像一个人住的时候，是什么季节都无所谓了。

寒假的时候，隋应辰还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朝她努力解释他没来看她是因为高三假期短，加上很忙。

她说自己当然知道啊，肯定没关系的。

内心想着：“其实我也不期待你暑假会过来。”

时间会冲淡所有最重要、最宝贵的事情，而他们之间的畸恋，连在被忘却后，偶尔怀恋的价值都没有，不是吗？

虽然她还是总梦见他。

噩梦，美梦，春梦……在半梦半醒之间，内心也演绎过千百个小剧场，像个不知世事的小女生才会做的事。等彻底清醒，面对乏味琐碎的白天时，柏意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过荒唐了。

6月9号下午，男生背着包敲响她房门，柏意第一反应是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在做梦。

隋应辰挑了挑眉：“喂，你这样的表情让我很受伤啊，我上飞机前就打电话给你说我很想你，难道我出现在这里让你很意外吗？”

是这样，即使在最繁忙的高三，隋应辰还是经常联系她。但文字和声音毕竟是遥远的，那些在心中无限滋长的不安并不会被轻松消弭。

柏意垂下头，走过去轻轻环住他，把脸埋在男生的胸口，感受到他的心跳，平静的心情终于再次注入了全身：“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