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1 / 1)

繁体字写着“港岛X记”的样子。

内核层赫然是东方明珠港岛的模样。

只是,看建筑的样式、来往行人的衣着,看那些陈旧的电车、自行车,分明是五十年多前还没那么繁华的港岛。

被九娘领着的女子似乎被这片景象吸引了。她怔怔地望着这片记忆中的景象,竟然忘记了九娘,径自朝这片景象走去。然后她越走越快,身上的衣着、发型打扮都逐渐变幻,最后,变成了一个垂着两条辫子,英姿飒爽的港岛年轻姑娘,学生打扮。

然后,身边忽然多了一群同样年轻的同伴。

这些同伴有男有女,大多数是学生的模样,回头招呼她:“翠兰,你走快点啊!”

女子哎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然后,完全融入了内核层的景象。

反而是资深者们成了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九娘示意资深者们跟上他们。

资深者们互相看了看,知道大概这女子便是内核层的关键了,也都跟了上去。

却看名唤翠兰的女学生,跟着同伴们走到一间茶室坐下。

一坐下,她的同伴便一拍桌子,兴奋道:“你们听说没有?他们从隔壁澳岛取经回来了!我们港岛的好事也快了!”

368、第 252 章

“翠兰, 明天各界都去见澳岛取经回来的同志,你去吗?”

陈翠兰听到同学的话,却面露些许犹豫, 她生性温和, 便道:“就算澳岛已经成功。但......你们知道我的性子,如果要行使暴力的话, 我不参加的。”

他们在茶楼里才刚说了几句话,门外忽然喧沸震天, 喊声、打声、骂声, 混成一片,连地面都微微震动。

砰。甚至有枪声响起。

学生们都微微一震, 一位同学立刻出去看了几眼,回来的时候面露愤怒:“英国人又出动军警了, 不知道又要干什么好事!”

喧闹持续了很长时间,街上的人越聚越多,身着制度、听命于英国总督的港英军警也越来越多,场面十分混乱。

老板也开始赶客:“都走了都走了, 我要关门了, 今天这生意不做了。”

陈翠兰只得与同学们起身离开茶楼。

他们经过大街, 看到街上与对面那些或印度、或东亚面孔的军警在英国人指挥下, 神态凶蛮,推搡着跟前手无寸铁、衣着朴素的工人。

甚至还有被军警围着殴打的,有正躺在地上呻/吟、有蜷缩起来一动不动昏过去了的。

他们听见警督在吼:“滚回去工作!否则都关起来!”

一个女孩扑在地上躺着的女工身上, 为她遮挡军警落下的警棍,发出惨叫。

那女孩看起来年极小,大约十二三岁。

警棍和拳脚没有一点克制地落在她脸上、身上,几下就将小女孩踢倒一旁, 女工挣扎着爬起来,想去保护女儿,却又被一脚踢翻,竟然呕出血来。

陈翠兰和同学们正是十八九岁,年少热血的时候,实在看不下去了。同学们十分愤怒,上前挡住那对母女,向行凶的军警怒目而视:“你们是想把她们打死吗?”

“学生仔,不要多管闲事。我们是在抓捕犯人!”在六十年代的香港,连小学教育的普及,都尚只在文件里。这几个中学高年级的学生一看就知道家境不菲。

军警们也对他们客气一些。

陈翠兰道:“犯了事也不该动用私刑!”

同学们更紧紧地挡在母女身前。

最后其他军警拽了拽同伴:“算了,老小两个女的就算了,那边还有要抓的。”

同学们把女孩和她母亲都扶起来,几个人搀一个,问道:“家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他们根据女工的口述,把母女俩送回了家。

他们不出所料地住在老城。繁华的大厦高楼旁,脏旧的楼像一个个暮气沉沉,弓腰的老人。狭窄的街道上。窗户与窗户之间架着竹竿,无数衣裳被风吹得飞起,像这个城市的补丁。

属于母女俩的,是一间小小的、低矮的老屋子。

不到十平方米,住着一家三口,灶台挨着杂物,所有东西都蒙着一层脏腻的油光,显出主人的无力照顾。

这个家唯一干净的地方,是贴着五星红旗的床头一小块。那五星红旗分明是小女孩自己画出来的,连星星都画得歪歪扭扭的。

香港有很多人家家里都贴着五星红旗从得知新中国成立后,工人们、穷人们、被外国人欺负的人们就很高兴,自发地在店铺,在家里挂着五星红旗。

红旗诚然碍了太多人的眼。英国人、从大陆逃来的国党余孽、台湾间谍、大财主,全都被那鲜红的旗帜刺痛了。

但穷人们还是情意眷眷地挂着,仿佛多望一眼红旗,就多有一分在苦难人间活着的将来希望。

此时天已经黑了。小房子里透出昏暗油灯的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亮了那画出的、似真似幻的五星红旗。

母亲靠在门上,不停道谢,时不时就咳嗽几声那些港英的军警照着她胸口踹,她可能被踹伤了。

陈翠兰说:“您脸色发黄得厉害,恐怕被踹伤了。明天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母亲说:“这不要紧,我的脸一向这样黄,不是生病,只在工厂里经常熬夜熬黄的。”说到工厂,她忽然忧心忡忡起来:“我倒不要紧,只是小娃娃还要看病,老细把我辞了,又不肯结工钱,以后怎么办?”

一个学生问:“您是在厂里犯了什么事,遭到辞退?”

母亲听到“辞退”几字,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声音低了下来:“......我不是故意请假的,不喝水不出去我都没关系,但那天,我娃娃生病了......我没有办法,只能出去一趟。”

提到“请假”、“休息”,她像是自己犯了罪一样,竟然心虚起来。怯怯地看一眼学生们:“我丈夫死的早,家里地也被买走了,只有一个娃娃......老细晓得了,扣了一大把的钱,还要开除我。我跪下求老细,求他不要开除我......他把我赶出去,不听我说话......我只能跟着大家上街,我想大家人多,大概老细会听听我们说的......”

这位母亲没有读过书,也不认识几个字,从她颠三倒四的叙述里,同学们渐渐拼凑出了这一次工潮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