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了城,却见黄沈城内,张灯结彩,沿街挂着亮堂堂的大红灯笼,鞭炮噼里啪啦,飞雪也掩不住喜气洋洋。
沿街站着的却尽是些鼠类,各种各样的鼠,仓鼠、灰鼠、白鼠......
一只只穿着人衣裳,人立而起,在街边忙碌,铺红毯的铺红毯,挂红绣球的挂红绣球,还有的正到处张贴“囍”字的红剪纸。
资深者们问街边一只妇人打扮,头上毛毛装点成两揪发髻模样的灰鼠:“夫人,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贵城里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当然啦。”雌灰鼠指了指满城的张灯结彩,摇头晃脑:“你们瞧,这喜庆的,今天正是我们公主的出阁日哩!”
说着,它打量一行人几眼:“听说驸马也是跟你们一样的外来人,虽然没你们俊,不过真是幸运,入城第一天,就被王室看中了,尚了大公主!”
跟他们一样的外来人?
一行人不禁面面相觑。
那雌鼠却拎着灯笼匆匆地去悬挂了,没工夫再与他们多说半句话。
很快,街道都布置好了,红毯长长,红灯笼悬满两畔,群鼠里有鼠喊了一声:“大公主的马车来了!”
霎时鞭炮噼里啪啦作响,群鼠忙忙伏跪。
众人也忙避在街道之后,却看见远远地一架凤鸾轿被健壮的袋鼠们吭哧吭哧地抬着来了,坐在凤鸾上的,穿着绿绸嫁衣的是一只极瘦极小,身材干瘪的雌性灰鼠。而坐在它身旁的,却是身穿大红华服的一个年轻男人。
飞雪漫天飞舞,微微遮挡了众人的视线。等得喜轿经过的时候,资深者们才清:
那坐在凤鸾轿上,被袋鼠门抬着的年轻男人,绷着脸,圆圆的脸,浓眉,精神的大眼睛,看起来既像上个世纪的战斗英雄,又带着一点儿孩子气。
他生得和雷锋几乎一模一样,不是李峰是哪个?
此时,李峰坐在凤鸾轿上,身侧跪坐着那穿绿绸缎嫁衣,凤冠霞帔,珠帘挡住了面孔的鼠公主,在内核层意象所化的黄沈城中,招摇而过!
李峰绷着脸,身旁的公主细语轻声:“你忍一忍,只要拜过了父王母后,进了洞房,我就放你走.....”
銮驾一路向黄沈城中央金碧辉煌的宫殿而去。
资深者们对视一眼,悄然跟上了公主的銮驾,一路借着霍阙的水幕遮掩气息,溜进了王宫。
黄沈城中央有一座宫殿,它的风格看起来既像老鼠的洞穴,又带着一点江南白墙青瓦的风格,但偏珠光宝气,金碧辉煌。
活脱脱是个四不像。
鼠公主的銮驾正被袋鼠们抬着,一路进了那王宫。
王宫内,大殿正中高座一对儿夫妻。
最正中的椅上坐着一只成人高的白猫,它头戴王冠,身披御袍,猫眼睁圆了,极力显示威严,胡须一颤一颤,猫嘴几乎咧到两颊,露出獠牙,又带几分狰狞。
而白猫旁稍低一阶的椅子上,则坐着一只十分美貌的白鼠,毛发如雪,顺滑得几乎反光,美得甚至有点俗气。一身王后华服,头戴凤冠,十分端庄地坐着,一只前爪放在膝上,一只前爪轻轻放在扶手上。称得上仪态万千。
而白猫国王与白鼠王后的座下,还有两只毛绒绒的小白猫儿,一雌一雄,正是王国里顶顶小,也顶顶受宠的小王子,小公主。
“父王,母后。”吹锣打鼓,到了殿前,大公主夫妇早已下了銮驾,步步到御座前,俯身盈盈而拜。那驸马动作僵硬,却被灰鼠公主强行扯着,膝盖虚虚着没碰到地的半蹲下来。
“我的儿,难得你也有个可心如意的人儿,这大喜之日,也不必如此多礼,快快入座罢。”白鼠王后难得慈爱地像一位母亲。
白猫国王则看不出什么喜色,仍是一如往常的冷淡语气,对大公主说:“驸马是外来客,不懂我们这的规矩,你以后要多教教他。”
“是。儿臣谨遵圣命。”
谢过御座上的王与后,大公主夫妇正要起身,却听白猫国王忽地十分不悦,露出獠牙,龇牙道:“来人!把它拖下去!”
大公主匆忙回身,看见自己的一个亲近的小宫女被白猫国王的侍卫拖了下去,苦苦哀求:“公主救命,公主救命......”
白鼠王后嗔怪:“孩儿的大喜之日,你这是做什么?”
白猫国王指着那只宫女小灰鼠,怒道:“它只是一只七级鼠。到了殿前,以它的身份,应该是两只脚并拢站着。它却敢将两只脚分开站,可见是一个不懂规矩的谬种!”
“哎呀,王呀,喜日见血,太不吉利。”王后劝道。
惨绿的猫眼就瞪着白鼠王后:“怎么,王后,你是说,我的规矩还没有什么‘吉利’不‘吉利’重要?”
两只小白猫儿依在父王膝下,也奶声奶气地学声:“规矩,规矩!”
白鼠王后见大女儿一霎时面如死灰的样子,被瞪得浑身一寒,也只得与丈夫赔笑道:“多少年的夫妻了,您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大公主也只得强颜欢笑,低头不语,装作没有听到那小鼠在殿外的惨叫声。
白猫国王见妻女都毕竟是识相的,才缓和了面色,对大公主道:“为父已替你除了一个谬种孽障。须知,不懂事的谬种,以后必然有蹬鼻子上脸,践踏主人威严的谬行。”
“下去吧,良辰吉日,不要错过。”
公主夫妻低着头,向国王王后一拜,这才逃似也地出了宫殿,却见殿外,那小鼠被打得鲜血淋漓。
大公主的绿绸裙裾拖过,就染了血迹而不自知,匆匆忙忙逃命一样拽着驸马,再无半点喜气地逃离了正殿。
待进了自己布置得喜气洋洋,红烛照红纱的侧殿,才松一口气,对宫人道:“本宫今夜新婚,不需要尔等伺候,都退下吧。”
宫人们应声退下,殿内只剩下大公主夫妇二人,李峰才道:“请公主履行诺言,放我离开。”
大公主将自己盖头掀开,它是一只极瘦小的小灰鼠,此时才泪流满面道:“李郎救我!”
*
众人潜身宫中,只听得充作宫女们的雌鼠从新房内退出,提灯夜游走廊,巡逻宫室,一边悄声议论:“可吓死我了。真就那样被打昏了。王上未免也太苛刻。”
“嘘,你不要命了?没看到连大公主都寒蝉若噤,新婚夜被打坏了身边宫鼠,都不敢吱声吗?”
“王上一贯如此。之前,如果不是大公主坚持要与驸马成婚,恐怕,连驸马爷也保不住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