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1 / 1)

两个狱警也知道,典狱长接了的这个新同事,名义上是新同事,实则和犯人没有太大区别。

他干脆把钥匙丢给了新同事,教了一遍流程,让他去干活。

新同事叫做温特,一点儿怨言也没有,果然温驯地接过了钥匙,在其他狱警喝酒的时候,挂上钥匙,一间一间去寻房。

犯人大多不安分,对新来的,容貌深邃,头发蜷曲,像个欧洲人的温特吹口哨,骂脏话,或者和其他犯人聊天打屁,或者在打牌,或者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唯有一部分牢房特别安静。越往里走,越安静。

这部分牢房的犯人,正在侧耳倾听,听中间一间牢房传来的声音。

温特往里走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一首小诗,听这个声音念诗,却不像是在监狱,倒像是在课堂。

一首诗,念得像叹息着布道,又像战斗的檄文。

“忧郁的眼里没有眼泪,

他们坐在织机旁,咬牙切齿:

“德意志,我们在织你的尸布,

我们织进去三重的诅咒

我们织,我们织!”

温特的脚步渐渐慢了,听得出神。

“一重诅咒给那个上帝,

饥寒交迫时我们向他求祈;

我们希望和期待都是徒然,

他对我们只是愚弄和欺骗

我们织,我们织!”

“一重诅咒给阔人们的国王,

我们的苦难不能感动他的心肠,

他榨取我们的最后一个钱币,

还把我们象狗一样枪毙

我们织,我们织!“

“一重诅咒给虚假的祖国,

这里只繁荣着耻辱和罪恶,

这里花朵未开就遭到摧折,

腐尸和粪土养着蛆虫生活

我们织,我们织!”

“梭子在飞,织机在响,

我们织布,日夜匆忙

老德意志,我们在织你的尸布,

我们织进去三重的诅咒

我们织,我们织!”

牢房附近,依在栏杆旁,正出神地听着小诗的犯人们,他们当中有黑人,有白人,看起来,大多是穷人家的孩子不是穷人家的孩子,犯了罪,也不会进这里。

他们听着“德意志”,专心致志,但神态与眼神,却分明好像在听“美利坚”。

温特走到了中间的牢房,他远远看见了一位面容清瘦憔悴,戴着碎了又被黏起的眼镜,眼角下有淤青,看起来像个知识分子的黑发中年男人。

温特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几间牢房附近,听得分外清楚明白。犯人们看到他身上的警服和手提的警棍,都投来了警惕的目光。

他们坐的规规矩矩,倒像是学生,不像是犯人。

“这是《西里西亚的纺织工人》?”温特走到了牢房前问,此时,更加安静了,只能听到远远地,另一头牢房传来的吼声谩骂声。

只不过处于牢房的两端而已,这些犯人,和那头的犯人们,就如此地不一样。

黑发男人平静地答道:“是的,面生的狱警先生,这是海涅的《西里西亚的纺织工人》。很少有普通美国人,一听这首诗,就能说出诗名。”

温特说:“我只想喜欢文学而已。”他站在牢房前问:“你觉得这首诗当中义愤填膺的诅咒,适合我们当下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吗?这是十九世纪才有的欧洲工人的悲惨命运。”

黑发男人回道:“先生,我不知道合不合适,这首诗是海涅写给当时的劳动人民的,深受当时工人们的喜爱。我想,同样能回答您的问题,也只有美利坚的民众。”

一位旁边牢房的五十来岁的白肤犯人冷笑道:“布尔先生,您不必回答他,我来回答他!喂,新来的先生,您知道不知道,我们美国,有一座繁华的大城市,叫做洛杉矶!”

“这谁人不知?它是美利坚合众国的明珠之一。”温特道。

“这颗带着狗屎的粪便的明珠是我的故乡。”这个白肤的犯人说。“它是我们合众国最大的城市。听布尔先生说,中国的shanghai也是这样一座大城市。但是,先生,shanghai会和洛杉矶一样,市中心每晚有好几万人在无家可归的游荡吗?夜晚走在市中心稍微看不到灯光的地方,就随时可能遭遇抢劫、杀人吗?会有不知道多少本地人,活个四十多岁,就谢天谢地了吗?”

“我的妈妈在四十二岁的时候,就在一次血拼起因是抢一双干净的袜子当中,被人一跟撬棍砸在头上,没钱治,躺在那死了。我的五个兄弟姊妹,有两个饿死了,一个被艹死了,有两个进监狱了哦,我就是那其中一个,不过,我可算活下来了,是不是?”

“我们全家都是基督徒。”这位白肤的犯人说,然后砸吧了一下嘴巴:“不过谁知道我们为啥是呢?反正我妈妈死的时候,我祈祷了一百遍,上帝没理会。我姐姐被几个傻逼艹死的,尸体被丢在垃圾堆的时候,我祈祷了一千遍,上帝没理会。我两个妹妹饿死的时候,我就艹了一万遍上帝,然后和我哥一起,拿刀子混进帮派,混熟了后,把上过我姐的挨个捅死了。”

另一位犯人则顶着一头灿烂的金发,脸色苍白,才十八、九岁,他耸耸肩说:“嗨,我可没什么好说的。我从小被我妈送进了一个教会,fu*ck,谁知道那是什么狗屎教。我才十一岁,他们就叫我和其他更小的孩子去搬砖,砍木头,一头就给一顿粥,叫我为神做奉献。我十八岁的时候趁机逃了出来,那群王八蛋竟然来搜捕我,我跑去给警察求救,警察说他们是合法的,说我被这群人收养了,然后把我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