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缓慢又痛苦的死亡。
小施的腿曲起又落下,竭力要闭紧嘴巴,不让水往里流。两手还是自由的,她拼命向上摸,碰到了嘴边的杯子,却无法将它推走,也难以彻底闭上嘴巴。一时间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只是狂乱而无章法地和那看不见的加害者搏斗。
尝试未果后她又试图求救,然而不论手脚如何用力拍打地板,声音都被轻轻吸走,没有漏出一分一毫。
水开始渗透齿间的缝隙,流向喉咙。
在惊恐和疲惫的双重混乱下,她头脑里一片眩晕。
她咽下了第一口水。
她开始咳嗽。
当窒息开始时,小施在精疲力尽中产生了一点微末的幻觉。有人在她耳边促声说:吸气,呼气,快一点,这样很快就没有痛苦了。倒塌的木梁压在脖子上,另一端深深陷入泥泞的地面。地下水已经缓缓涌上,人们尖叫奔逃,只有她还躺在那儿。
水漫过她的衣服,灌入耳朵。一缕头发在水上轻轻漂浮。
昏昏沉沉里,她十分确定,自己这次副本到此为止了。
突然之间,尖利的铃声响起!
“铃!铃”
闹钟的声音划破了水面,小施猝然吸入一大口气,双手全力一推,却推了个空。她因为用力过度直接坐了起来,失去平衡,险些直接脸朝下歪倒在地上。
山清正跪坐着调闹钟,其他人也都已经醒来,看向浑身汗水淋漓的她。
小施精疲力尽地撑着身子,一松手,放任自己又直挺挺仰面倒回地铺上。
窗外天光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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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芃睡了一夜,精神好些,和大家一起下楼。
和她相比,浑身被汗水浸透、连看人都眼睛发直的小施更面目憔悴。山清几乎是半顶半拖着她往下,像安置一只巨大布娃娃一样将她放在椅子上,走了。
“轰炸机没在凌晨的时候来,是件好事。”小施恍恍惚惚地说,“不然我完蛋了。”
唐思烬坐在她旁边,问:“昨晚怎么了?”
小施揉了揉黑眼圈:“木月来了。”
她花了好久时间来组织语言,从夜半的一声咳嗽,到要试图让她呛水窒息致死的隐形人。期间小丑和尽帆从厨房回来,带来了新一轮难以下咽的米粥。
唐思烬搅动碗勺。
小施终于结束了那不堪回首的回忆,又不甘心地问他们:
“所以你们都没有吗?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甚至那一夜,唐思烬睡得比预料得还要宁静许多。
“咳嗽的是个男人。”小丑喝着粥,顺口问,“隐形人呢?”
“女的吧?”小施不确定,一天过去,也差不多彻底不怕什么缝隙人了,“木月不是女孩吗?”
唐思烬想,木月的确是女孩,但来找小施的不一定是木月。
如果是她,那么小施必然与小竺一样触发了死亡线索。小竺死于与合香的见面,小施却没有死,甚至期间也没有达成什么有效的自救她是被闹钟,或是白日到来的信号所解救的。
前来纠缠小施的,很可能是无法危及生命的存在,且受到限制,只能在夜晚活动。
它也是线索。
唐思烬停在碗里的勺子停下,瞥了一眼小丑。
后者咽下一口汤,从善如流地接住了那个眼神:“死亡天使。”
小施茫然地看着他们。
“有人怀疑夜晚重演了死亡天使曾经对伤员做的事情?”小丑又舀了一勺饭,看起来心情良好,“伤员全是男士兵,休息时躺着,而且死了一大批。这不全对上了嘛。”
“可那是小陶的线索啊。”小施疑惑地按住胸口,“找我做什么?”
小丑友善地瞥了她一眼:“蚊虫按理说也是你的线索。”
如此说来,仅剩的故事线很可能存在部分重叠。
他们在这边窃窃私语,对面几个学生已经吃完饭,在讨论着今日安排了。
“我想派几个人到后面去探探路。”红芃慢条斯理地说,“上次去还是一个月前,后来又有几次轰炸,永吉前几天还念叨着要再来一次,看看有没有可能柳暗花明,再炸出一处可以通行的地方来。可是,唉。”
可是永吉当天夜里就在水边吊死了。
“谁出去?”山清两手按在桌布上问。
尽帆率先应声,小施也颤巍巍举手,说自己急需到外面去透透气。
山清原本想和红芃一起留在屋里,但没过一会儿,她又想到必须给这些出去的人一个时间参考。她不愿意把宝贝闹钟借给任何人,于是改变主意,要和尽帆二人一同外出。
见她要走,唐思烬也起身,然而山清回头,居高临下地对他一指:
“你留下。”
然后她蹬蹬蹬跑上楼,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那只蓝皮闹钟。
“现在是八点四十三分。”她高高举着它,表情严肃,“我带着钟,大家从这里出去,大概要用两三个小时,我取整数。十一点半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开始往回走,不然要是轰炸机来了,我们在公路那边,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