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狭小细长,当中空隙只能方便一人躺下。
唐思烬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最后还是王友笙睡了桌子,几人都把外衣脱下来叠好,充当枕头。女人小心地避开那架坏放映机,一躺下闭上了眼睛。
剩下二人则另找角落,好在室内虽然沉闷,但并不寒冷。
“不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范子览瓮声瓮气地说。
唐思烬没看他,脸仍然朝天花板,过了很久,“嗯”了一声以表回应。
“我刚刚躺在这里想,还是后怕。”范子览又道,“要不是你中途离场,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多出来的剧作名和发展顺序,再断定开头结尾?”
唐思烬一向对人的情绪敏感。
此刻,他并不认为自己从中听到了任何赞许意味。
范子览对自己的态度十分飘忽不定,之前满怀关注,现在却多了几分烦躁和敌意,甚至一阵颓废和绝望挥之不去。
他谨慎地保持了沉默。
范子览又叹息一声:“但如果排序游戏失败……”
唐思烬终于开口,“会重置吧。”
“嗯?”
意识到时间重置,是赢得排序游戏的重要一环。
但直到现在他才有精力去仔细思索,究竟是什么引发了它。
按照之前大家彼此复述所说,范子览和王友笙,双双在剧情节点里的六小时走完后回到影院,而倘若自己当初没有改选桥的另一边,必然也是如此。但这样一来,罗先生不会被找到,他无法进入空缺的时段,更得不到能够让他们跳出矛盾因果的结局印章。
这样一来,排序游戏必然失败。
失败的排序游戏,很可能指向了未知的惩罚,从而导致一切再度重演。
那就首尾相连了。
「缝隙」的计分制会要求一定程度的公平。在莫比乌斯环的察觉上,范子览和王友笙只是起初没有特别留意,但它们也客观存在于他们的时段中;如此类推,这二人一定也遇到过会让他们抉择去留的机会,只是最终都选择了留在建筑里。
真正的缺口在于刑芊的名字。
但既然剩下三人都重置过至少两次,她会有什么特别,以至于再也没有回来?
回到刚刚的猜测:排序游戏失败会引发重置。
那么刑芊彻底死掉了,是否说明她并没有参加排序游戏?
可除此之外,在珠城里,影子们唯一被外界伤害的方式是输掉罗先生的赌局。
『她也见到“罗先生”了吗?』
停,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唐思烬翻了个身,把手背枕在脸下面,片刻后坐起来,经过熟睡的王友笙,重新开了放映机,又走了出去。期间他走回来两次,见范子览也坐起来了,但没动也没说话,只沉沉注视着他。
等唐思烬关了放映机,又从熟睡的王友笙旁边退开,范子览才问:
“你又发现什么了?”
“刑芊没见过咸庆。”
“什么意思?”
“我见到桑小姐的时候,她说人只要见过影子一次,两者就会永远相连。” 唐思烬在地铺上坐下,“你和王友笙的场景里,翁樊两人也有几乎相同的台词。这句话重复这么多遍,只能是暗示,见过二重身的人才有机会重来,因为那些人物一直在珠城里。”
但还是那句话:影子在建筑里没有死亡触发装置。
“什么意思?”范子览又问了一遍。
“我之前想过,名字是什么时候刻上的。如果我没在进珠城前见过刑芊,我不可能在桥上知道她的名字。”
“所以第一天,所有人先见过一次面。那为什么后来又都见不成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范子览古怪地笑了一声。
唐思烬没应声,偏过头,看向王友笙睡着的位置。
她大半身体被几座放映机环绕,其中坏掉的那一架掩住了肚子,钢丝依旧直着,他们没法把它弄断或压回去。
一片幽暗里,坏放映机上钢丝颤动,犹如武士举起长矛。
唐思烬思索着,尽量委婉问:
“你们三个,约好一起副本,很多次了吗?”
“好多次了。”范子览舔了舔嘴唇,意味深长,“其实反而不好,毕竟如果总是同一拨进副本,元素不变,难度会进一步提高,但我们都习惯了。当然,总有例外。”
“你们关系很好?”
“我和友笙是同乡,她不是,是友笙在很靠前一次副本里认识的,之后我们在中转站经常见面。”范子览解释,又想起问题本身,强调似的说:“我们关系当然好。”
“刑芊是个什么样的人?”
范子览停顿片刻,在揣测自己问话的用意。
“一个喜欢无病呻吟的女人。胆子小、顽固不灵……”他说,语气机械,比之前更加沉散倦怠,并不像对她有多少情谊。“不过比王友笙好。她刚进来还是正常的,待久了,就有点疯疯癫癫了。友笙有时会做出一些,非常突然,让人很难预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