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利眼睛微眯,并没有回应。
“你不信?”千叶三指朝天,“莫利,我对你也是半句假话都没有的,不管大事小事。”
莫利根本没心情陪千叶在这里抬杠,这几日外面的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原本只是谭伊市内的集会游行,在一众媒体的煽风点火之下,已经慢慢蔓延到了其他宜居地。
第三区境内,至少有十几家与 AHgAs 保持密切联系的基金会都不同程度地向他们提出了警告和问询函,要求基地尽快对外界的质疑作出回应。
她两手交握这种姿势通常意味着莫利想要结束一场谈话或是下最后通牒。
“关于赫斯塔抚养权的争端,你到底打算怎么解决?”
千叶仍是一贯蜻蜓点水的态度,“计划么,都在稳步推进中。”
“还要等多久?”
“看联合政府的效率,现在的游行基本都发生在谭伊市内,规模太小了,我们要给第三区的其他宜居地一点反应时间。”千叶笑眯眯的,“要让这股风潮烧到第三区的核心城内,至少还得再等一个月或者一个半月吧。”
“你还嫌现在的情形不够乱吗,”莫利的下颌因为震惊而稍稍发抖,“还要等这阵风烧到核心城”
“保持冷静,”千叶带着一点意味深长的微笑,“目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莫利深深呼吸,“……那现在大致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运气好,那计划就已经推到了 40%。”
“运气?”莫利为听到这样不严谨的用词而深感震惊,“……要是你运气不好呢?”
“要是运气不好,那就已经推到了 90%。”
莫利听得匪夷所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永远有更加可靠的 Plan B,虽然可能会更显粗暴一点。”
千叶向莫利绽开一个十分开朗的微笑。
“如果事情不是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永远会优先考虑一些更文明,更道德的做法……所以请好好配合我吧,莫利女士。”
莫利稍稍垂眸,脸色并不好看。
“不会再有下次了。”
……
“大概,就是这样。”
瓦伦蒂的办公室里,迦尔文已经将肖恩关于赫斯塔的想法转述得差不多了。在谈话中,他对肖恩关于未来的那些规划只字未提。
有时他觉得肖恩的说法不无道理,譬如先前他提到应该对自己的某些信息有所保留,而不该完全向基地敞开自我;但有时,他又觉得这家伙简直固执得有些不可理喻。
胡思乱想中,迦尔文听见对面瓦伦蒂轻轻叹了口气,他心中一沉,开始担心肖恩的处境,正当他搜肠刮肚地思索现在说些什么能扭转一些肖恩的印象,却听见瓦伦蒂突然说了一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什么?”迦尔文有些意外地抬头。
“真是辛苦你了,在肖恩那边出事的时候总是麻烦你。”瓦伦蒂温声道,“这原本不是你应该忧心的事。”
“这没什么,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迦尔文立刻摇了摇头,他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也许不应该现在提……您知道我们下个月第一次外出实战的事吗?”
第37章 锚
瓦伦蒂点了点头,“听说了。”
“我想,肖恩可能,不太适合一线作战。”迦尔文开口道,因为一直斟酌着用词,他的话显得有些断续,“不论是他的性格,还是能力,都还有些”
“基地当然会考虑这些,”瓦伦蒂笑了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肖恩也许确实还没到能出任务的时机。但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让任何一个预备役成员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就贸然面对危险,再者说,原本也不是每一个水银针都应该冲上一线,分工配合永远是重要的。”
听到这里,迦尔文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捶了几下自己的胸口,似乎是有些如释重负,但又是难言的隐忧和郁结。
……
傍晚,赫斯塔和莉兹都回到了学生公寓中。
回房以后,她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直到晚上八点多才醒来,这个点基地的食堂应该是关了,她决定在外面的厨房里自己做点吃的,但这个念头只是脑子里的,她想了很久,还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但还是有一点光投进了屋内,也许是路灯,也许是别的什么,有时她听见外面窸窣的聊天声,但有些分不清它们是来自楼底,还是公寓底的某个窗户。
赫斯塔又有一种朦胧的幻梦感,她想起今天听莉兹唱过的歌,所谓的水银针战歌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偏偏对那首听不懂歌词的阿斯基亚吟唱印象颇深。
莉兹今天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基地内的成员认识。赫斯塔觉得,这多半是因为在进入基地的这些天,除了403里的室友和这里的几个老师,她几乎没有再接触别的新人。
莉兹创造这样的机会,既为了在周日带她出公寓走走,也为了能让她稍稍拓展一点社交。
想来,莉兹原来在家里一定是个姐姐,不然她对自己的种种照顾不会这样自然又妥帖。
赫斯塔轻叹了一声,不论是在短鸣巷还是在圣安妮修道院,似乎她与周遭世界的关系都不够深,但在这些地方,又总会有一个锚点似的人物紧紧抓着她,让她不至于成为总是游离在边缘的浮影。
在这里是莉兹,在修道院的时候是伯衡,在短鸣巷的时候……是妈妈。
赫斯塔有时候不大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人能够有那么多的愿望和力气,永远对未来怀有憧憬,就像一把永远燃烧的火炬。
想起过去的日子,赫斯塔忽然觉得有些孤独,她赤脚下床,走到窗前那个小边桌的旁边。
她在铸铁椅上坐了下来,脚底是绒绒的地毯。
她轻轻晃着脚,让地毯摩挲着自己的脚面。
赫斯塔将侧脸贴在了桌上,两手的指尖扣住桌子的边沿,就这么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