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线人可靠吗?”
“人家在短鸣巷生活三十多年了,”千叶压低了声音,“而且这次是我亲自过来问的话,你觉得呢。”
司雷叹了口气。
已经出来了一天一夜,她和千叶这就算各自把自己熟悉的荒原联络人都接触过一遍了,可没想到两边都一无所获。
“玛雅”这个名字很有可能不是她在短鸣巷的名字,在这个人离开宜居地以后,她也可能又一次更换了姓名,这些都会加大搜寻的难度。
司雷重新启动汽车发动机,自言自语道,“……那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千叶扯过一条毯子盖住了脸,“一点线索都没有才正常,给她点时间吧……我累了,先睡一会儿。”
司雷点点头,她沉浸在对调查前景的焦虑之中,没有觉察到归来的千叶稍稍比从前消沉。
八年前第一次与赫斯塔见面的时候,千叶就准确地报出了赫斯塔的来历尽管圣安妮修道院在给市政厅的材料里刻意隐瞒了赫斯塔短鸣巷的出身,但这些记录都被院长写在她的手记里,千叶细读过一遍。
那时躺在病床上的赫斯塔也没有在这件事上撒谎,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彼时千叶并没有精力去细究她一个荒原上的小女孩是怎么进的宜居地,毕竟紧接着罗贝尔那群人就开始打赫斯塔的主意。
这些调查工作后来全部交给了003号办公室的新人科这些人专门负责挖掘预备役新人的背景,所有相关材料最后都会被整理归档,存入地下档案室,当年她在地下翻阅的莉兹·弗莱彻的档案就是这么来的。
后来,千叶也翻阅过简的档案,她的过去简单到了极致。
调查员们拿着简的照片在短鸣巷内寻人,然而没有人对照片上的脸有印象。
就如简自己所说,她是一个生活在短鸣巷的孤儿,没有父母,没有伙伴,从记事起就独自生活,那些年她甚至没有加入一些松散的孩子帮,仅靠一些垃圾堆里的残羹冷炙果腹。
简的描述细节详实,根据她提及的某些关键特征,调查员很快在短鸣巷找到了她过去的几个居住地,桥洞、老建筑的楼梯间,甚至是短鸣巷外的某处山洞。
故此,简的描述被认定为“可信”,这件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但这次来短鸣巷,千叶多了一桩心事瓦伦蒂推断简的身边曾经有过一个女性照料者。
如果瓦伦蒂的猜测为真,则是说,简刻意隐瞒了这件事,这就耐人寻味了。
事到如今,千叶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刺杀者”就是简,那她在短鸣巷的过去就显得尤为重要。
考虑到不打草惊蛇,千叶在交代了玛雅相关的事情之后,以个人任务为由,让线人当场默出了一份在短鸣巷内能称得上是神枪手的人员名单。
在这份名单上的人一共有四十来个,千叶挨个询问情况,从他们的个人背景、家庭成员到所属势力……千叶问得非常详细。
谈话中,千叶果然在这些人里找出了六个令她有些在意的角色,其中最引她注意的是两位老人:一位叫琼·瓦莱利,从前做过雇佣兵,她身上背了很多血债,为了躲避通缉来短鸣巷定居,于4618年冬天因病过世;
另一位叫查尔斯·贾洛,人称“老查理”,他来历不明,经营一家杂货铺三十多年,4619年夏天突然销声匿迹,不知生死。
这两位老人身边都有孙女辈的小辈,有的年纪和简不相上下,这些人也都随着他们的消失而消失了。
第 82 章 日蚀
据线人讲,这在短鸣巷都是“很正常的现象”:毕竟这些人不是常人,他们有手腕,有背景,在荒原活得很自在。不过他们通常会把家属送进宜居地里,也有少部分人会让家人跟在身边,一旦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或是觉察到了其他危险,他们会立刻为亲眷准备退路。
所以短鸣巷上经常有这种事,一个人死了,与这个人有关的一切就突然从人间蒸发,好像从未存在过。
琼·瓦莱利的仇家很多,她之所以选择来短鸣巷居住,一个很大的原因是这个地名本身就带有威慑,能吓退相当一部分想来寻衅的人。
她在短鸣巷收留过不少孩子,据说她会偷偷把这些孩子训练成杀手为自己服务琼在短鸣巷开过赌坊和酒馆,即便在短鸣巷里想要她命的人也不在少数。
在琼人生最后的一段时间,她不动声色把这些家产兑换成惊人的财富,那些曾经围绕在她身边的孩子也一个接一个地不知去向。
直到有人后来在第三区的其他荒原遇上了某个当年曾在琼身边生活的孩子,人们才确定当年琼确实是遣散了身边的人。
相较之下,老查理的名声就稍显暗淡。
老查理是个鳏夫,据说年轻时家庭和满,但不知怎么就落到妻离子散的地步。二十年前他突然从外面接回了一个女儿,并很快有了一个孙女。
没人知道这背后的详情,于是众人纷纷猜测这就是他的女人和孩子,甚至有好事者上门调笑,但老查理并不解释,甚至不理会。
流言激不起他的波澜,渐渐的也就散去了。那女人和孩子后来一直住在老查理的后院,也不常露面。
4619年夏天,老查理和他的杂货铺突然人去楼空,据说在那之前他曾打听过去第四区某个荒原的方法所以他很有可能是不小心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突然决定临时跑路。
有不少证据表示他会偷猎空投物资,这同样要求精准的枪法,所以勉强也算符合千叶的找人标准。
这些突如其来的线索完全在千叶的意料之外,她原本只是想到当年简在接受自己的特训之前已经对枪械有了非常娴熟的使用经验,所以就从射击方面切入调查。
“老查理收养的那对母女的名字,你有印象吗?”
“小孩的不知道,母亲应该是叫西维娅,个头很小,很瘦弱,她好像不是第三区人,但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发色呢。”
“就最普通的栗色头发吧?我有点记不清了,她们不常出门。”
千叶没有与线人谈及更多,剩下的事情她要自己查。
……
黄昏,赫斯塔睁开眼睛,又一次从短暂的休息中醒来。
下午五点左右她听到有人进了这间房间,尽管那人的脚步很轻,但还是让她迅速从睡梦中惊醒。紧接着,她闻到了食物的香味,知道是晚饭来了,于是她没有起身,假装自己还睡着。
放下食盘之后,那人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确实,正如监狱长所说,这里根本不像监狱,像一个宾馆。
独立监狱为她准备的晚餐是烤鸭胸、红酒和一碟土豆泥,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准备刀叉。她徒手抓了一片已经凉下的肉,又用食指和中指舀了一口土豆泥,没有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