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郁想到之前郁辜喊这个东西滚,对方就滚的威风样子,忍不住有些自我怀疑道:“我说滚有用吗?”
郁辜瞪圆眼睛:“你可是正经租户!它是流浪汉!”
唐郁:“?”
“要是它不走,你就和物业讲嘛,我看这个物业还是挺负责的,说了很多规则,看起来是想做好这份工作的。”郁辜支招道:“如果你觉得它有哪里没做好,你就骂它嘛。”
唐郁迷茫道:“我……骂它?怎么骂它?”
“这个群已经全员禁言了哦?”郁辜挠挠头,“反正到你们小区人越多的地方骂越好,它物业当得不够好,可能被骂着骂着,也就不想干了。”
郁辜就像是嗅出了坏东西的缉毒犬,骄傲道:“当时经过那个电线杆子,我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唐郁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够用了:“闻出什么?”
“那种东西的味道,血气、死气、臭气,像夏天垃圾桶里的臭味,再往那种味道加了冰块。”
郁辜的鼻翼翕动,似乎沉浸在回忆里,努力想要描述出那种味道,“我已经很久没有闻到那种味道了,因为我们村里有我爷爷在,他很厉害的,那些东西不敢往我们村里来的。”
属于黎生的面板出现在了唐郁眼前!
这一刻,唐郁的头皮似乎都要炸开了。
一秒、两秒、三秒,那面板都停在唐郁床尾上方的位置一动不动。
唐郁不知道黎生到底有没有发现他,他努力屏住呼吸,想要像之前瞒过纸人那样瞒过黎生。
没事的,没事的,黎生已经闭上眼了,只要他能憋住气,就能蒙混过关!
唐郁拼命安慰自己,可是下一秒,那淡蓝色的面板忽然朝他所在的方向移动,一下子移动到了唐郁的头顶时又往下移,就像面板的主人在低头
黎生缓缓俯下身,那张锋利苍白的脸庞如溺死的水鬼,带着一缕飘洒的发丝,朝着唐郁逼近。
唐郁无法看到这一切,除了那淡蓝色的面板外,唐郁只能感受到缺氧的窒息感如水般无情残忍地蔓延过他的口鼻。
一缕墨色的发丝垂落而下,洒在了唐郁的脸上,让唐郁的脸颊泛起触电般的痒。
唐郁竭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露出异样,并维持屏息,他虽然无法嗅到幽幽的冷香,可每寸肌肤都感知到了如水般潮湿粘稠的冷意。
黎生……是不是在面对面看着他?
这个认知让唐郁不寒而栗,比从前读到和鬼背靠背的鬼故事还要恐惧万倍。
唐郁眼睁睁看着那面板离他的距离更近,四周如有实质的冷意压迫住了他
一只苍白有力的手臂撑在了唐郁的身侧,悄无声息禁锢住了唐郁。
另外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抬起,摸向高高挽起的头发,从盘起的长发中抽出一支朱砂笔。
如瀑般的墨发垂散而下,如情人的手轻抚过唐郁的脸庞。
唐郁全身的肌肤在这一刻都炸开了绵密的战栗,他的指尖忍不住微颤了一下。
黎生偏了一下头,双眼仍旧紧闭,似乎在侧耳倾听什么。
唐郁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误,他努力维持屏息,可强烈的窒息感却让他有些无法控制自己,他好像沉入河底的溺水者,冰冷的窒息感如漩涡般包围住他,让他对周遭事物的感知都像隔了一层水膜。
黑暗中的蓝眸浮现出了一层水光,像是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海。
黎生的头颅重新转正回来,未被挽起的凌乱发丝如水草般遮住了他的面庞,发丝后紧闭的双眼对准了那双涣散的蓝眸。
一秒,两秒,他都维持着这个姿势。
屏住呼吸的唐郁宛如毫无生气但美丽异常的瓷制人偶,而黎生就像为之闭目沉醉的制偶师。
越发浓郁的冷香如袅袅烟雾从黎生身上升腾而出,黎生像持着烟斗般将笔尖递到嘴边,他无声张开唇,唇下一枚连结着红绳的铜钱若隐若现,下一刻,牙齿咬破舌尖,殷红的血液凝结成珠,濡湿了笔尖。
灰白的唇合上,噙口钱藏在口中,只留两侧唇角延伸而出的红绳掩在面上,显得诡异神秘。
苍白的手持着染血的朱砂笔,黎生闭着眼,笔尖却无比精准落在了唐郁的一点唇珠上。
唐郁的手猛得攥住了被褥,手背上蓝绿交织的青筋迸起,仿佛无暇的白瓷掉落在地,裂开了丝丝缕缕的纹路。
修长有力的手沉稳异常,黎生全神贯注地持笔,一点一点用红色描绘着那形状完美的唇形。
……发生了什么?
唐郁突然意识到,郁辜说的可能是那种东西。
和鬼公交一样的东西。
郁辜考虑的职业,不是什么去给美女富婆捐精,而是阴阳先生。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啊,这种快成气候的东西随便过个马路居然都能遇到。”郁辜感慨道。
一直以来,唐郁对鬼公交、沈君行、黎生这些存在都是一知半解,他忍不住问道:“什么叫做快成气候?”
“能变成想要成为的东西,就是成了气候。”
“你看它。”郁辜指着重金求子的小广告上那位黑白照片上的年轻女人,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小嘴,还有一头黑色长发,此刻正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看向镜头,拍照时的神情透出了一抹难言的渴望,像是如文字介绍般在渴望孩子、渴望着联系她的男士、渴望着……
“快变成人了。”
唐郁看着照片,当初他只随便扫了一眼,根本没有细看照片上的女人,此刻再看,不知道是受郁辜刚刚说的那番话的影响,还是因为这张照片上的女人长相像是AI跑出来的美女图,一种细思极恐的诡异感扑面而来。
他感觉到似乎随着郁辜的话,关于世界另外一面的神秘面纱即将向他揭开。
“它想要成为的,就是人吗?”唐郁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