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池乐突然抱住他,一把将他挡在了怀里。冰冷的雨水落在了他雪白的面颊上,映出一条孱弱的小黑龙,不过一指粗细,蜷在地上,奄奄一息。
与此同时,鬼司之外。青衣鬼王踏在满地松针之上,无声无息地行走。枯松之上,静静栖停着一只白鹤,周身雪白,仙气缭绕,如一团朦胧的月光,衔着一枚玉石雕刻的人像。那人像不过拇指大小,雕工细腻,眉目宛然,连发丝都细细可数。
元寄雪将人偶捏在掌心里,问:“你的本体呢?”
玉像嘴唇微张,竟是口吐人言:“快消散了。”
元寄雪不再询问,咬破指腹,点在玉像上。
【章节彩蛋:】
有元姓书生名寄雪,年少含冤,举家问斩,惟他年幼,被囚重狱之中,身负重枷,终日受尽刑责。
一夜,狱外飞雪,寒衾如铁,他伤病交加,额上滚烫,彻夜难眠,忽然有仙人前来报恩,说是为了抵去前生一诺。
仙人玄衣白发,面如冰雪,唯有一点唇珠嫣红。
元寄雪昏昏沉沉道:“我命不久矣,你待来世再来吧。”
仙人微微摇头,道:“你这世寿元颇长,可再活八十有余。”
元寄雪强撑病体,半坐起来,问:“那你可知道,凡世是如何报恩的?”
仙人被他问住了,他游历凡间,听多了凡人赌咒发誓,不是做牛做马,便是衔草结环,总归要精通诸般变化,他法力被封,连变回本体都做不到,遑论牛马。
元寄雪一眼看穿这仙人怕是不谙凡尘,也不懂凡人的狡黠心性,于是微微一笑,低声道:“你维持着人身,也能做牛做马,衔草结环也能……另衔他物,你俯首过来,我教教你。”
他面色惨白,双颊尚带着高烧时的潮红,一双眼睛却微微发亮。
玉如萼果然跪坐在他身边,俯首下去。元寄雪一把按住他的后颈,往他嫣红的唇珠上吮了一口,见仙人神色迷茫,睫毛低垂,又乖乖地一动不动任他亲吻,像是一团任小孩子捏弄的新雪,着实惹人爱怜得很。
元寄雪汲取着他口腔里的热度,缠绵地舔弄着那条湿软滑腻的红舌,时而绕着圈儿顶弄敏感的舌根,仙人被他舔得不断轻颤,连吐息都是乱的。
他像一条因寒冷而冻僵的蛇,要往这人滚烫滑腻的体内钻。
一吻过后,元寄雪倚在墙上,一边大笑一边咳嗽。仙人静静地看着他,唇珠嫣红肿胀,犹带着晶莹的涎水,像是渗出淡红汁水的樱桃颗。他浑然不知自己这副刚刚被人亵玩过的模样有多勾人,只觉得这凡人喜怒无常,带着勃勃的生机。
元寄雪道:“你已经报完恩了,走吧。”
玉如萼长剑出鞘,一剑劈开他身上的重枷,为他挑断镣铐。元寄雪见那些铁链叮铃哐当地坠地,露出他被磨得血肉模糊的腕骨,微笑道:“仙人纵虎归山,恐是祸事。”
长年来不见天日的牢狱生活,已使他性情大变。玉如萼只见他一副雪白清俊,唇角带笑的少年长相,却不知道他心里含了累世的怨毒。
玉如萼将他带到山林之中,两人在山间隐居了一段日子。玉如萼修为被封,还心心念念着衔草结环,于是学了些人间的异法,他性子认真,又颇为通透,时时都在琢磨其中的关窍。元寄雪翻书的时候,有时睡眼惺忪,微一阖眼,满纸的小字立时虚悬纸上,开出米粒大小的花苞来,环绕着他的襟袖悠悠飞动。
元寄雪微微一笑,心道仙人沾了几分凡尘之气,也学会捉弄于他了,一面提笔在花苞上轻轻一点。
门后闭着眼睛的玉如萼眼睫一颤,脸颊上一凉,临水一照,雪白的两腮上,竟是被墨笔画了几撇猫须。
凡世的夏日尤其炎热,玉如萼几乎被从一捧雪,晒成了一滩水,于是恹恹地伏在榻上,玄衣微敞,口含玉鱼,终日昏昏沉沉。
元寄雪于是悄悄推门进去,握着仙人垂落塌边的手腕,往那雪白的腕子上写自己的名字。有时将玄衣推到玉如萼腰上,露出一片晶莹的腰肢,以胭脂点染,黛笔勾勒,画一支嫣红怒放的牡丹。玉如萼被他半揽在怀里,腰间薄汗莹莹,衣衫厮磨间,胭脂晕染得一片狼藉。
元寄雪于是在他腰窝上,留下一枚朱红的指印,权当是落款。
元寄雪有时候想,上天薄情至此,倒也曾予他一线厚爱。只是人心痴念,譬犹春草,久旱侥幸不死,逢雨必成灾殃。
他尤其知久旱之苦,是故尤其不知餍足。
他长成青年之后,每逢夏日,玉如萼便不知所终,只是偶尔现身,隔着窗看他一眼,元寄雪问他去了何处,他也不答。
元寄雪久掌刑狱,手上沾满了血污,性情愈发阴郁,他面白如玉,眼中却沉凝如墨,一片鬼气森森。哪怕依旧青衣缓带,长身玉立,貌若清俊书生,阴毒狠戾的名声却久传在外,能止小儿夜啼。
夏日苦闷,元寄雪倚窗翻书,心中躁郁,直想令仙人身受重枷,手足带镣,被终日禁锢在榻上,眼中含泪,颤抖着,被他舔弄着雪白的双腮,如被雨水沾湿绒毛的雏鸟,始终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去。他设想了几十种束缚的方法,足以将仙人捆得淫艳如奴宠,每一个绳结都刁钻地勒在仙人的柔嫩处,只消用手指一拨,便能让他遍体酥软,发出痛楚而又难耐的低泣。
指间的书册几乎被他捏烂,却突然一颤,发出一声他再熟悉不过的闷哼。
元寄雪愕然,连忙展开书册,纸上赫然勾画着一个小憩的仙人,伏在榻上,玄衣半挂肩肘处,露出一片雪白滑腻的脊背,白发散乱,正双目迷蒙地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仙人便从纸上消失了。
元寄雪一把捏住书脊,往后翻了一页。
仙人果然已经理好了玄衣,发如白绸,沉静地垂在肩上,只露出一线雪白的脖颈。
只是眼角湿润的晕红,显得他像海棠初醒,犹带露光。
玉如萼抿着嘴唇,睡眼朦胧,难得有些不悦,也不是很想同他说话。
元寄雪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发丝,他又消失了。
元寄雪低笑出声。
他的属下站在窗外,远远看着他,丝毫不敢靠近这青衣阎王。每逢夏日,这位大人尤其诡谲暴虐,每日里从屋里投出来的,都是血迹斑驳的签筹。
奈何重责在身,他只敢用余光觑着窗口,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倚着窗,一袭青衣曳地,乌发垂肩,正在翻着书,眉目竟然有些温柔。
只是每翻一页,他便垂首,往书页上落下一个柔和的吻,像是在轻嗅一朵初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