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骁掀开眼皮,瞧着李毅勤瞬间苍白的脸色,漫不经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李毅勤手指不安地点在桌子边上:“您想如何,最近和睦总也没有生意往来,那睦总是想要西边那块地?”

“李总太高看自己了。”睦骁冷笑,“若是我们想要,李家能说得上话?”

李毅勤猛地站起来,踉跄两步扶住了桌子:“那你想……”

“不想怎么,就是替人来看看李总垂死挣扎的模样。”睦骁瞄了一眼桌上的绿植,“李总今天表现不错,录得应该也挺清楚,杀青了一定给您定做盒饭。”和小孩在一起久了,睦骁自认为也学了几分幽默之道,希望熟练了也能逗弄逗弄小孩。

只是李毅勤似乎全然体会不到,只一双怨恨的眼睛使劲瞪着他。

临出门了,睦骁忽然回头问:“当时你是见过安安的,你想过他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吗?”

“我……”

不等李毅勤说话,睦骁又说道:“被你撞死的那个男人腿脚不好,忙活了五十多年攒下来一套小房子。”

李毅勤唇.瓣嗡动,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过过苦日子,但好日子是自己争取的,实在引不起共鸣,甚至更看不起那个死人了。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不放过自己。

“你如果还有点良心的话,还是去看看吧。”从小浸淫商场,睦骁怎会看不出来李毅勤压根毫无悔改之意,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和这种人呆久了,指不定会染上什么恶心的气味,想到家里那个狗鼻子,睦骁打了个寒颤,和进门的服务员都保持了起码三五步的距离,走出去很远还抬起胳膊嗅了嗅,皱眉。

服务员:“……”有钱人现在都这么看不起人的了吗,再看包厢里剩下的失魂落魄面色苍白的李毅勤,也没了好脸色,甚至都没有职业化关心的询问。

*

“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o○)!!”一同开会的其他员工全都震惊脸,他们哪里看到过睦总露出如此……温柔的表情,严重怀疑今天中午食物中毒,导致出现幻觉了。

一边总经理助理面不改色,甚至会议记录的思路都没被打断,心内嗤笑:呵,终于不用一个人吃狗粮了,好东西要大家分享才是。

“在忙吗?”陆安然刚午睡起来,在双人大床上翻来滚去不想起床。

“不忙,你说。”睦骁起身,走到一边落地窗跟前,单手拉了拉领带,释放出因为听见沙哑嗓音产生的燥热。

正在做报告的策划组组长:“……”那我还是闭嘴吧。

其他人也都摸出笔,回到高中课堂上一般埋头认真做着笔记,耳朵却是高高竖起,恨不得灯光话筒全塞到睦总嘴里。

“李毅勤给我发邮件了。”

“!”睦骁蹙眉,无意识回头,吓得众人寒蝉若禁,各个鸵鸟似的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双.腿之间。

“他问我养父墓地地址,说是要去祭拜下,你是不是给他说什么奇怪的话了?”陆安然翻了个身,“他那种人,怕是噩梦都不会做一个,除非有利益,不然不可能突然良心发现的。”

望着下面蚂蚁似的人来人往,睦骁说:“可能是觉得道歉了就会获得原谅吧。”

“……”陆安然翻了个白眼,“怎么一个个都当我是圣父?我看起来有那么傻白甜好骗吗?”

“嗯。”其实看起来比较傻白甜好艹,但这话睦骁只敢在心里说说。

“……算了算了。”陆安然一翻身坐了起来,“他确实应该去祭奠祭奠,不过我看他的意思是要我跟着去?”

“别搭理他。”睦骁眯眼,“也是撞了南墙没其他办法了。”正想说其他岔开话题,却是听见电话那头轻笑一声,警戒道,“你又想什么胡七八道的?”

“还能想什么,想看一出免费的戏。”陆安然揉了揉眼睛,“想看他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咕咚咕咚沉下去时的表情。”

“那种没底线的,你都不怕闹出其他事?”睦骁不同意,但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不管他,想吃什么?雁南路新开了一家甜品店,我听说草莓大福不错,我带给你?”

“怎么?你怕他?”陆安然挑了挑飞扬的眉,“没想到睦总竟是个窝里横,昨晚那么狠,对上其他人就萎了?”

“别胡说八道!”睦骁脸皮抽了抽,双.腿不自然地动了动,不敢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变化,回头看没人注意自己,压低了声音警告,“除了你,我对其他人硬不起来。”玩笑话说过了,睦骁捏了捏鼻翼,“随你吧,你定了时间再给我说。”

“嗯,下午回来吃饭?”

“等我?”

“我要吃草莓大福。”

“好,冰箱里有水果味的元宵,下面稍微大点的是黑芝麻核桃馅的,你吃点热乎的。”

“我知道,在家里还能把自己饿死不成,你去工作吧,早点回来。”

“嗯……想亲一个,亲完了才好上班。”

“谁跟你亲一个,爱上不上,谁稀罕似的。”

“就爱上啊。”

“……你挂不挂了,你要是破产了我就找别人去了。”

“这不是舍不得么,刚睡醒声音多好听。”

身后众人面无表情:“……”这会还开不开了,今晚又要加班了吗,虽然没约人但还想早点回去睡觉呢!

助理嗤笑:“……”呵,鱼唇的凡人!怎么可能加班,老板铁定是第一个溜号的,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不是自己一人领略老板的闷.骚了,这么大反差秘密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让你们觊觎老板,没想到吧,人设崩塌了吧,呵呵!

*

“东西呢?”山下的农家乐里,睦骁揽着陆安然的肩膀兴致勃勃安利这里的美食,在踏进门槛前却被不长眼的拦住。

李毅勤这两天过的不好,很不好,微长的头发不像之前抹了大量发胶归顺在脑后,而是宛若鸡窝一般杂乱地伸展着,枯黄干燥甚至遮挡住了眼睛。因为吃不下睡不着,这才几日不见,脸上的意气风发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颓靡的灰败之气,身上尚且看不出来,但脸上俨然已然变成了皮包骨,颧骨高突,眼窝深陷,眼底大片浓郁的青黑之色更是将他包装的像是刚从地狱里逃出来一般。

望着那双毫不掩饰甚至要将仇恨凝成实质化为刀子扎进自己心脏一般的眼眸,陆安然不怕,反倒觉得好笑,他微微后仰,靠在睦骁身上:“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