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谜语人一万分的不满,但穆祺这种年纪轻轻的小角色绝没有资格掺和到皇帝与亲王的亲戚情分中;他只能老老实实随班祝赞依序行礼,勉强吃完这一顿莫名其妙的宴席,只能算勉强填饱了个肚子。

但打工人的宿命还没有完,等到宴会结束之后,他还要赶赴禁苑,指导宫中的太监与工匠安放自己调整完毕的飞玄真君二号机。依照先前的流程,恩荣宴会的结尾要表演各色杂耍与魔术,安放在恰当位置的飞玄真君号火箭就会依次发射,在接近傍晚的昏沉夜空中拼出【真君万岁】、【仁泽久久】这两句话来;烟火耀眼夺目,大半个京城的百姓都能亲眼目睹这近乎于神迹的伟大工程,而届时飞玄真君的快意与满足,便是可以想见的了。

可惜,如今的飞玄真君亢奋急躁已经抵达了顶点,却似乎不再是这样一点小事可以随便取悦的了。穆祺在禁苑中忙前忙后大半个时辰,飞玄真君也没有派人来过问一次恩荣宴的进度,反倒是禁苑中的太监侍卫们进进出出,忙着搬运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各色法器,带着一群奇装异服的人入内勘探地形。据相熟的太监们悄悄透露,这应该是飞玄真君为了当天晚上的“法会 所做的准备禁苑原本是皇家赏玩游宴的私密场地,安保的规制极为严苛,但现在真君特下手谕,禁苑中的一切规制都要为那位参云子预备的“大事 让步了。

“世子忍一忍吧! 给他传话的太监很小心的警告:“

这位参云子热得不得了呢,连老祖宗李公公都要让他一步地;他带进来的那些什么‘徒弟’、‘力士’,谁都不敢招惹的。譬如今天的事情,我们就都不知道章程,只是听吩咐办事而已。世子也不要随便打听的好。

穆祺谢过了公公的好意,心下却不由一紧他在朝廷里的资历尚浅,但听也听过当年飞玄真君为道轻狂阻吾道者吾必斩之的往事。擅自更改安保规制是不小的风险,正常的老登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但老道士的大脑与他的魔怔水平呈反比,如果遇到了一个骗术高超能将他完全忽悠进去的方士,那飞玄真君就很可能效法守寡的则天皇帝失去了理智,在这种究极疯批且不可理喻的状态下,他干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正常状态下的飞玄真君阴阳怪气得叫人恶心,那疯魔状态下的飞玄真君就是癫狂得叫人恐惧;考虑到上一次癫狂后皇帝与群臣在大礼议问题上是战至天昏地暗连大道都一切磨灭了。那这一次的疯魔更甚往日,要是一个控制不好,怕是会将穆祺苦心经营了许久的事情全部都牵扯进去,最终毁于一旦。

这当然是不可容忍的风险。但偏偏穆祺毫无办法,只能在禁苑中老老实实的做他的社畜,无可奈何的旁观局势发展。而仅以他在安排之余偶尔窥探到的一点迹象看,这情况也是也越来越不对头了恩荣宴的准备已经齐全了大半,皇帝却从未派人来过问获赏赐一次,似乎连往日里礼贤下士招揽人心的人设都已经丢了个一干二净。而禁苑中往来的怪人也越来越多,甚至公然指挥着侍卫们将大缸的奇怪药水搬入园内,沿途随意往来践踏,甚至将飞玄真君最喜欢的几株牡丹都给踩成了烂泥。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花犹如此,人何以堪!预备典礼的大臣们看着狼藉一片的禁苑,也只有彼此无言了。

·

如此忙到了下午未时三刻,总算能稍稍歇一口气;穆祺自己掏腰包,想请侍卫让茶房的人预备点冰镇的西瓜给大家解渴,到树荫下歇一歇避避暑气。但西瓜还没有吃上嘴,却有一个面生的黄衣小太监匆匆赶了来,直接开口:

“陛下令穆国公世子即刻到无逸殿觐见!

老登宠信新欢之余,居然还能想得起他?世子微有惊愕,赶紧擦干了手,行礼回话:

“那烦请公公少待,我换一

身衣服就来。

如今也算是大热的天气,世子要指挥着一干人抬着根铁柱子东跑西跑确定方位,还得挖坑刨土平整地面,勤勤恳恳的打灰和泥。打灰仙人当然没有干净了的,他现在就是满脸大汗浑身尘土,根本不能面圣,总得清洗干净了再来。

但小太监愣了一愣,却断然开口:

“不成,陛下的口谕是立刻觐见,容不得迟误的!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以穆国公府的身份地位,以飞玄真君一贯的优容宽纵,他哪里碰过这样声色俱厉且毫不讲理的钉子?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无礼的请求。内廷中人蛮横急躁至此,世子的神色登时就是一变。

但他到底不好在皇帝的口谕前闹别扭,所以默然片刻,还是拍一拍手,起身跟上了这小太监。

·

禁苑花柳披拂,曲径通幽,到处都是回环曲折的小道。但世子跟在这小太监身后走了一阵,却不觉微微皱眉:无逸殿他也去过几次,道路颇为熟悉;现在走的这一条小路倒也能到无逸殿后门,只是七偏八拐,却未免要偏远许多,向来都没有什么人走;而且穿过四处的绿荫向外窥望,可以看到四处空空荡荡,竟看不到几个往来的宫人。

穆祺放慢了脚步:

“敢问这位公公,不知道禁苑的侍卫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小太监既没有回话,也没有回头,只是闷着头向前走。

穆祺又道:

“那我冒昧再问一句,公公一向是在哪里当值呢?

还是没有回话,甚至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穆祺不动声色,手却悄悄伸向了腰间。

但没有等到他做出什么动作,前方就就传来了窸窸窣窣践踏草木的声音。穆祺猛然转头,看到一身宫装的瘦弱女子从小道边的灌木中挣出,神色仓皇而又惊恐:

“不要再往前走了,不要往前走了! 她仓促呼喊,声音隐隐嘶哑:“他们不是御前的人!这些人居心叵测,圣上已经叫他们给迷惑住了

话音未落,穆祺定睛一看,却不由大骇:

“思善公主!不错,惊慌失措狂奔而来的宫装女子,正是今日大出风头,被真君带着四处显摆孝心的思善公主!

那一瞬间的错愕真是难以描述,但还没等穆祺反应过

来,就见左近的草木微微晃动,一个灰衣的老者自树荫后转出,神色从容,甚至略带着成竹在胸的微笑。

“公主这话就说错了。”参云子轻声细语道:“皇上刚刚已经下旨,册封我等为玄清真人、丹云高士,特许在宫中行走。既然皇权已经特许,怎么就不是御前的人了呢?至于我等请世子至此,当然是别有请教。”

说罢,参云子将手一挥,一缕微光随之弹出,幻化为一本熟悉之至的小册子:《心声日志·最终审定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夜风狂雨骤,电脑泡水成盒,存稿疑似泡汤……

因为要去修电脑恢复数据,明天更新不了了,后天一定更新大章,进入一个重大转折(当然,肯定要保持爽文啦)。

为了补偿大家,另一边的番外也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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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虽然穿越有些时日,虽然也算是见过了一点世面。但究其本质而言,三个瓜皮都到底不是合格的古代人,而总是带着某种近乎于天真的、幼稚的想象,就譬如在汴京之变的处置上,赵菲就不是没有过幼稚愚蠢的时候这倒不是说她对儒生的节操抱有什么期望,而是她自以为是,总觉得投降派也该有点脑子;要投降要搞宫变也该等局面稳定下来生命安全有了保障再搞吧?哪里有兵荒马乱就开整的呢?

但事实证明,她是大错而特错了;之后进一步的事实则证明,她这个错误犯得也不冤枉;这一场变动虽然是秦桧一手操纵,但没有投降派积极配合,却也是绝对搞不起来的至于投降派为什么敢相信秦桧这种人,三个人琢磨了十天十夜,仍旧是不得要领。

所以,这个例子雄辩的证明了,完颜构和秦桧其实已经是投降派中的佼佼者了,至少他们的阴损恶毒与下·贱还在理解范围之内。至于其余人等,则基本可以归类为莫名其妙损人不利己,这又是图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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