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种啥实话都往外搂呢?

世子并不在乎两位大佬的心境,神色依旧淡定:

“尹王进京

之后,必然要搅动这一池春水,那到时候风浪骤起,被波及最深的又会是谁?”世子语气从容:“小阁老,在下只是一个勋贵,就算朝堂上实在是顶不住了,大不了回金陵老家找爹娘吃一碗闲饭;清流的诸位大人倒是不能看着宗藩作耗,搞不好会有什么争斗。但说来说去,双方的定位是没有根本冲突的清流是给朝廷做脸面当牌坊的,品行与名声都得拿得出手。尹王呢?朝廷难道能把尹王顶出去做牌坊不成?”

尹王是什么级别的妖魔鬼怪?仅仅在河南洛阳就藩二十年,被他强夺房产凌虐妻女的百姓便不下千人!这样的货色都敢推出来做朝廷的牌面,那就真是率兽食人纲常扫地,几乎可以与桀、纣并肩了!真要到了那么一天,穆祺拼了任务不要,也得先把老登送走再说!

显而易见,这样的人是绝对上不了台面的,他只能潜伏在地下为皇帝做的脏活,充当见不得光的手套,以此来攫取权力巩固地位。他可以当一个毫无底线的酷吏,但也只能当一个毫无底线的酷吏。只要老登还没有磕丹药嗑的重金属入脑,都不会放任这种妖魔鬼怪出笼后四处撒野。

当然,能给皇帝干脏活,也是无数人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境遇……可是吧,如今给老登当白手套干脏活的这个生态位,已经有人占据了呀。

同行之间才是最深刻的仇恨。为了给自己腾出进步的空间,尹王难道会手软不成?

做老登的白手套可比坐老登的牌坊危险太多了,海刚峰上《治安疏》后,老登尚且要忌惮后世的名声容让一二;可一旦闫党冰山倾覆,除了闫阁老还能靠数十年跪舔的旧情苟且偷生以外,从小阁老到诸位心腹党徒,基本不可能在后续的政治追杀中保全身家性命。这种级别的斗争,必定是你死我活的。

而且,闫党倒了之后,要是能幡然醒悟刷新政治,焕然与天下更始也就罢了;如果新上位的是一群更歹毒,更可怕的类人生物,那还不如保留原样呢。

人总是要有一点想象力的,不要太拘泥于现实。你看到闫党胡作非为,以为已经是政治上绝对的地板了;但等将来看到宗藩,才会明白地板下面还有地狱。而尹王呢?尹王那属于地狱的十八层,连闫阁老都要觉得太极端了的究极大boss!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便是穆祺愿意

拉一把闫党的道理。但拉一把也要有人愿意动才好 所以穆祺仔细注目对面 神色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显然 小阁老是很懂得好歹的。他呆呆木愣许久 终于缓缓点头:

“……在下会尽力说服。”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围剿宗藩阴魂不散的幽灵 清流 闫党 勋贵 终于在此刻完成了罕见的联合!

【番外】

穆祺很快为赵菲找来了理论的范本 但其余两人只是随便一翻 脸色就微妙难言了。这理论的抬头第一句话就劲爆之至:

“帝王者 天下之大害也!”

刘礼再往后面翻了几页 越看头皮越麻:

“老七

你是不是忘了 现在你面前就坐着个皇帝!

“这是我要喷的吗?”穆祺一摊手:“这是必然。你们要找好用的思想 先进的思想 可生产力到了这个阶段 一切先进的思想 都不可能再容忍封建皇权了呀!”

他一指两人 简单明了:“你们两个切身入局 难道就没有体会吗?刘礼可以百分之百的相信相父 相父也可以毫无保留的付出 不必顾忌任何避讳;赵菲你呢?”

赵菲立刻道:“我也可以百分之百的相信岳王!”

“那岳王会百分之百的相信你吗?”穆祺道:“岳王办事 是毫无顾忌 慨然无畏 一往无前;还是小心谨慎 所谓‘恪守臣子之节’ 从不敢轻举妄动呢?这一点上 赵菲你比我明白。”

赵菲不说话了。

“为什么要恪守臣子之节?因为他畏惧皇权 敬服皇权 也自觉的驯化了自己约束了自己 从不敢接触皇权的禁区。即使皇帝表现得如何宽厚 这种约束与敬畏都是不能消除的。岳飞必须小心谨慎 才能符合他的身份 也符合社会对他的道德要求 他永远不能 也绝不会放肆恣意 痛痛快快的按照心意办事。”穆祺淡淡道:“当然 在当下的道德体系中 这是完全正当的。史书甚至会赞扬他的谨慎 歌颂他的自我约束。可是 如果跳出这个框架想想 这个民族最出色 最优秀的人物 却不得不将大部分精力用在自我内耗、自我消磨、自我约束上这是合理的吗?这是正常的吗?这是可以持续的吗

?”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说一句皇帝是天下的大害 又有什么问题?”

刘礼道:“可是 相父毕竟还是”

“这句话又不是指的你。”穆祺耸耸肩:“事物是有发展阶段的“说来可笑 华夏的精英们耗费了几千年的功夫来建设这个国家 他们反复争辩反复试验 最后达成了一个共识唯一适应这片土地的 是一个集权的、大一统的、可以强力动员的赠券。但到了我在的这个朝代 他们却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实要想建立这个政权 首先要移除的 就是皇帝制度。”感谢在2024-05-2222:21:58~2024-05-2323:3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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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尹王

虽然达成了初步的攻守同盟,但三方短时间其实也没法子做什么。作为攻高防厚血条还长的新一代开山怪。尹王绝对不是一轮弹劾就能轻松料理的小人物,要是一轮交手后搞出了宗藩的第二阶段,搞不好他们都得翻船。

所以一轮深谈聊到了宵禁前后,到傍晚后世子与高学士又换上衣服,悄悄从闫家的后门溜了出去,回到家后召集几位幕僚再次商议,老老实实的蛰伏下来等待机会。

后面几日的流程就相当无聊了。三日之后,飞玄真君于皇极殿召见新科进士,受群臣进贺,并现场为一、二甲的进士分配官位。人事安排的蛋糕早就在数日前便已经切割完毕,诸位大佬竭尽所长,收获都还算满意。而在某些神秘人物的助力下,二甲第六的张太岳也如愿以偿,蒙圣旨晋为翰林院的编修,并权知制诰,校正文书,修正不堪入目的《元史》。

不要小看“校正文书”这看似平平无奇的职守。实际上,翰林学士之所以能在大安权倾一时,靠的就是为皇帝起草诏令并订正朝廷公文的权限。春秋笔法一字千金,学士们在旨意中稍稍腾挪笔尖,顷刻间便能在朝廷激起惊天大浪,这样呼风唤雨拨弄政局的神通,才是翰林院清贵自持的根本。

也正因为如此,翰林院的负责草拟文稿的那支笔称为“士笔”,仅次于皇帝朱批的“御笔”及内阁阁老们写票拟的“枢笔”,威权之重,难以比拟。翰林院上下济济数十人,也只有最为德高望重的几位学士才能凭公议动用一二。如张太岳一流的后辈晚近,恐怕要在翰林院里苦苦熬上十年的水磨工夫,才有资格在校正文书时磨一磨墨。

但现在嘛,翰林院上下被元史案一扫而光,高层的几个老登基本已经是躺平等锤的阶段;新陈代谢老幼交替,刚入职的萌新便骤然进入了提升的快车道。飞玄真君在翰林院大批的安插新人,正是要为将来的大换血做好预备换言之,要是没有世子在数月之前奋力一击打通了翰林院牢不可破的阶层,哪里有如今的萌新晚辈们青云直上的光明前程?心系大局努力提携后辈,这才是朝廷重臣应该有的风范;与之相比,各位占据高位恋栈不去的老登就未免太等而下之了。

以往常惯例,新科进士授官已毕,立刻就该是御街夸官君臣同乐的盛大典礼。但皇帝却又特下旨意,推迟了恩荣

宴的时间,说是不久后宗室及亲王就要入京祝寿,为了彰显天家隆敦孝弟的诚心,要等候天眷同领此宴,也算见识见识国家人才之盛。

这份圣旨暗藏玄机,顷刻便挑动了某根微妙的心弦。刚刚才上岸的职场新人或者还懵懂无知,尚且憧憬着跃过龙门后的美好生活;官场的老油条们却是心中咯噔一响,晓得本朝例行的斗蛐蛐大赛又一次开赛了!

排除异己揽权自专是历代皇帝永不倦怠的追求,但具体实操上却又各有差别。相较于高祖皇帝那种事必躬亲浑身上下都是肝的作风,摆烂摆得理直气壮的当今圣上更青睐的是权谋制衡之术简而言之,捧一踩一挑拨互斗,拉踩捆绑画饼爬墙无一不精,致力于将朝廷培养成一个乌烟瘴气的大号饭圈,自己作为唯一蒸煮高高在上,下首则是无数扯头花吐口水为他飞玄真君老仙男拼命打call的毒唯。又能轻松又能掌权,两全其美,岂不快哉?

这一套逻辑一以贯之,多年前挑唆大礼议互撕坐稳皇位,近年来扶持清流与闫党对殴扩张权威;如今故技重施,毫无疑问又要逼迫文官们下场撕咬一番,为皇权的威严增添材料。

几十年来,这样的招数用得实在太多也实在太滥,泛滥得已经让朝中大半的官员疲惫不堪。但是没有办法,权力就是这样蛮横不讲道理的东西,即使再怎么厌倦壁垒,被名缰利锁束缚的官僚们还是只有一刻不歇的向前奔驰,扭打撕咬永无止境,直到这强大的自然选择压力筛选出真正能够克制飞玄真君的天敌,以无党无私之心横扫一切的绝顶人物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