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候能在别墅这里办公就会呆在房间里,或者在隔壁书房的位置,实在没有办法,他会离开去外面工作。

今天秦百川没有在房间里呆着,一大早就出去了,汤乐那个时候还没醒,他醒过来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似乎有感觉被亲了额头,但不知道是不是做梦梦见的,反正他已经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他也不知道秦百川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应该快了,他每天晚上落日之前都会赶回来,现在夕阳铺在木质的地板上,像是打翻了的橘红色颜料,鸟雀归巢从天窗的上空经过,汤乐安静的坐在地上,往天空看。

他竟然有些期待听见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了,那意味着终于不是他一个人呆着,他能找人说两句话,哪怕他心里在恨秦百川。可是终归是有一丝活人的气息了。汤乐知道自己这样心态是有问题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产生隐蔽的期待。

汤乐为此感到恐惧,他模糊的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要让秦百川如愿了,因为他现在就在期盼他的回来,带着满身的风雪,过来跟他讲一会话。

他也不想这样,只是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反抗,手脚总是被束缚着,就算他想办法解决手铐脚镣的问题,他也得打开房间门,就算他用卡把门锁打开,他还要逃到别墅门口外,谁知道这个别墅里还有没有别的人在,他要跟人赛跑还是咋?

想到他用他废物点心的拳脚跟人打起来,他就一口气叹进地里。

正胡思乱想着,门被人打开了,汤乐抬起头往外看,他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疯了,居然真出现了幻觉?

作者有话说:

根据投票,所以来的人是谁呢?让我们喊出他的名字!

第57章 玉观音(上)

【秦百川个人番外】

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

具足神通力,广修智方便,

十方诸国土,无刹不现身。

秦百川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毛病,他本人倒不是很在意,发现也只是巧合,他打架打的浑身是血,摇摇晃晃地自己走回来,还在像往常那样,进门后自己换鞋,放下书包打算进房间去写完作业。

家里人吓了一大跳,将他送去了医院。

秦百川很疑惑的想着明明又没有感觉,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他有什么大问题一样?坐在车里,母亲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好像伤口是在她的身上,而不是自己。

秦百川并不喜欢打架,他觉得很无趣,逞凶斗狠是很幼稚的人才爱干的,就像他的堂弟秦思远,比他小两岁,每天都喜欢在那群孩子堆里,回来的时候不是嘴角带伤就是身上带着淤青,但是他是快乐的,是享受的,秦百川不能理解,但从不多问,他是按照君子的礼仪去培养的,克己复礼,自省吾身,人各有志,他从不干涉。

除非有人主动来招惹他,秦百川讨厌无序,也同意别人出现破坏他的安排,他精准到每分每秒都在计算的人生,无端出现了干扰,会让他烦躁。

军区大院的小孩,皮的多,安静的少,他不是那种叛逆的,一直都干干净净的,学钢琴,学小提琴,学马术,搞机械,他有很多事需要去做,没有出去跟这些无趣的人打交道的欲望,可是架不住有好事的来主动打断他的规划,那他就会让这些人知道,不是所有事都可以轻易收尾的。他有一对恩爱的父母,优越的家庭条件,所以,他不会让家里人知道他的琐事,终止余家门外就可以,倾诉毫无必要。

一直到他刚升初中的时候,他被骑在墙头上的混混用啤酒瓶摔在头顶,墨绿色的玻璃碎在地上,他摸了一下额头,在左侧头颅的位置流出汩汩的血,无机质的眼睛透出冷漠的神情。

他的确是一个不好招惹的人,虽然他并不喜欢暴力。

最后,他从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身上跨过去,只感觉到一些疲惫,秦百川感觉温热的血从眼皮上滑过,感觉视线都带着模糊起来,他看着衣摆上已经凝固的血痕,想着的是他今天的模型没有时间搭建了。

后来很少有人敢来招惹他了,他一战成名,在那群孩子里,结局也算称心如意。

窗外的不知名的花层层叠叠的开,枝繁叶茂的浓绿色坠着艳红色的花,簇着一团一团挤压在细弱的枝头上,随着风摇摆不定。

病房里的白炽灯亮的刺眼,他眼皮很薄,合上还能看到浅粉色的光,像是手指压在开着的手电筒上,看到的肉粉色,他闭上眼就能感觉到。

纱布夸张的包着头,手臂骨折,他瓷白的脸仰躺在枕头上,看着站在他病床前的主治医师宣告他的病因。

上帝给他开了很多门,然后也将他的身体痛苦带走了,原来他是痛感缺失。

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起码对他来说是这样。

但是他被包裹了起来,用过分的呵护和正常的亲人的爱,并不畸形,只是拳拳爱子之心,他理解,可是很烦。

太阳朝升夕落,结束晨练的时候,他坐在单杠上,问秦思远,“打架很痛吗?”

“当然了。”秦思远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可是感受不到。

秦百川没有追问,他温和地对自己的堂弟说,“走吧,该上学了。”

他一直都能保存这种虚假的姿态,琼花玉树的君子端方,处变不惊的谦和有礼,就像他对他堂弟连血脉之情都没有,即使他在一个世俗眼光里,十全十美的家庭里,他只有稀薄的感受,但是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他做的滴水不漏,无可指摘,也就没什么人会来挑刺。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能保持这幅姿态的。

只是,这世界总是会给你带来一点什么的,不论是你想还是不想,他都会存在。

秦百川最后一次看见了汤乐。

他不是痛觉缺失吗?

他眨了眨眼,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为什么会这么痛,原来这就是痛吗?

秦百川活得像是一个运转的机械人,他本该分毫不差的。

秦百川踉跄地跪在那片柏油路上,肩膀颤抖起来,眼泪簌簌而下,他以为自己不会哭的,可它还是流出来了,秦百川闭着眼睛,他以为他是悲痛欲绝,可是,怎么最多的感情居然是恨。

他恨什么呢?恨自己吗?还是恨肇事司机?他在恨谁?

秦百川咳嗽了一下,他拿开手,看见了与地上如出一辙的红,警戒线拉开,黄黑相间的围在四周,他忽然呕出了一口血,跟汤乐干涸的血迹融在一起。

汤乐为什么会因为救别人而死去?他是在恨他吗?

秦百川第一次这样迷茫,晦涩的不明的恨像毒素一般融在血液里,游走在四肢,他颤抖着去摸那具血肉模糊的只剩下一半身体。

夜色如水般淌在暗红色的血迹上,华城里栖息着成群的黑色鸦雀,停留在电线上的报丧鸟如此发出嘶哑的悲鸣。

爱也好,恨也罢,都是一场空了。

他想过很多种结局,汤乐会恨他,汤乐会爱他,或者汤乐会忽然发现他的意图逃走,但是他没有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失去汤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