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莫急,我已差人去陵园,向凌夫人打听过了。”韩将军走过来,给了然儿一张红色的丹书,得意说道:
“你瞧瞧,这丹书上写,这哑奴是相爷去边城接迎世子路上所收纳的,无父无母无籍。”
丹书是缦国哑奴特有的卖身契,以胭脂虫尸体染色,因此丹书能长久保存而不腐蚀。
“那日,那贱人在秋宴上,明明能言善辩,怎么可能会是哑奴?”然儿怀疑这丹书的真实性。
瀚海将军冷笑一声:
“哼,入了哑奴籍,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能言善辩,光这一条罪,就能让她死几次了。”
然儿想到那日凌云洲注视那贱人的神态,虽然不愿意承认,明眼人都能猜到那贱人在凌云洲心中是有份量的。
“小相爷说那贱人救过他,这点东西怎么能置他于死地?”
韩将军子女众多,然儿是其中才艺最出众的,又有倾城之貌,若她真能嫁给小相爷,瀚海部曲今后定能更繁荣昌盛,韩将军自然不敢怠慢。
“区区一个哑奴籍的奴婢,不足为虑。”
然儿收起丹书,问阿父:
“凌夫人可还提供什么线索。”
韩将军在女儿耳边轻声提了个名字,说:
“凌夫人交待,此人是相府马夫,在相府当差多年,可用。”
然儿收起凌厉的神色,转而柔笑:
“很好,告诉那人,给我死死盯着,任何有关那贱人的,事无巨细都要告知。”
29.对,是我心属之人
曼国王宫。
凌云洲守了近两个月,每日汤药,都是他亲自熬煮,亲自端上,君上身体终于有了些起色,能亲自上朝听官员们奏报事务了。
以往,他回都城之时,在宫里的时间不比在相府少。他守在这,因为他知道此时君上不能出事,否则曼国会出大乱子。
“洲儿,”君上看他虽在旁伺候,却不似以往心静神宁:
“我暂且无碍了,你回去吧,不必守着我这把老骨头。”
“君上”
凌云洲欲言又止,君上召他入宫,名义上是侍奉,实则因凌相出现,计划有变,凌云洲是要与君上商议如何摆平如今剑拔弩张的局势。
“去吧,”君上咳了几声,劝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该来的,总会来的。”
凌云洲御马出宫门,初冬的天气,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凌相那架暗金龙纹,气派恢宏的靛青马车停在宫门外。听闻马蹄声,凌相掀起车帘,对着儿子,满脸慈爱。
“洲儿,下雨了,上车,与为父一道回府吧。”
“是。”
凌云洲下马,进了凌相马车。
“你回都城奤几年了,你我父子还未曾好好叙话。”
不得不说,这个儿子是凌相最值得炫耀的作品。他行军英勇不惧,聪明谨慎,像他。生得容貌无双,像那个女人。
“听闻,你将一个女奴藏在了别院?”
凌相被禁在皇宫回来后的这几年,相府变故很大,凌夫人和云玺公子的事都未曾提过一句,他在相府部曲的谋划也未曾提过一句。
听他问起千芮,凌云洲也知道,想必该知道的父相都已了然,于是开门见山:
“对,是我心属之人。”
当初建造那所别院,煞费苦心,易守难攻,能把人藏到别院,凌云洲说出这样的话,凌相并不感到意外。
“来路不明之人,连当个填房丫头都不配,难道你还想娶她吗?”
“有何不可?父亲当年,不也如此吗?”
凌云洲淡淡一笑,有些嘲讽的意味,回答凌相:
“当初,凌夫人将我逼入绝境,相府里都要大摆丧宴了,我能脱险,我身边只有她真出了力。”
凌相从未给凌夫人配置可供差遣的佣兵,而他这个儿子,早已身经百战,百毒不侵。若说凌夫人能置凌云洲于死地而他没有留后手,让别人觉得继母残害长子,凌相却不相信。
他也明白,这个儿子年纪虽轻,自幼审慎、冷静自持,凡他所想做之事,就有一股没有做不到的狠劲。
“洲儿,你自幼历练,但”凌相一笑:“你我毕竟是父子,英雄难过美人关”
对于这个儿子,他确实有愧。但他接手相府短短时间里就重编部曲,不像与他一条心的样子。行事执拗得像那个生他女人一般。
“你怎么敢如此袒护和信任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从小我就教过你,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
凌云洲看到父相终于收起最令他厌恶的那副慈祥和蔼的神色,对他厉声训斥。
“成事者最忌妇人之仁!最忌被感情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