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这么一说,千芮心中已经知道方才那黑衣人的身份,外面传言婉婉因世子冷落,便勾引掌握随国兵权的子都,与子都公子行苟且之事。婉婉是一个很容易感情用事的人,这正是千芮喜欢她这个朋友的一点。若是她真的把你当自己人,就会从不掩饰极力地对这个人好。可是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都会因为自己不善于弄虚作假被别人踩到脚下也不懂反抗。
“在我心里,婉婉不是那样的。”茹芫将崩溃的婉婉掰过来:“婉婉,你看着我,怯弱,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婉婉看着千芮认真的样子,苦苦笑道: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我已经没办法选择了。”
千芮看着婉婉的眼睛,刚认识婉婉时,她眼睛里总透着一股跋扈和坦荡,也从来不在她这个奴婢面前摆世家小姐的架子。
“婉婉,其实细细想来,我的朋友不多,这几年,我来到随国,遇到许多人,我才明白,有些人,能成为朋友,那是多么自然而然的事,我们喜欢吃的东西一样,喜欢谈论的事情一样,一样的讲义气、路见不平,甚至,喜欢的人都一样。”
所以,婉婉真的是值得她珍惜和真心相待的朋友。
“婉婉,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那个与她一同在床上捧腹大笑的女孩子,如今满满心事和负累。
“任何时候,我们都有做错的权利,都有重新选择的权利、任何时候!”
“所以,只要你自问值得,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婉婉听了这段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为了安慰她,茹芫说道:
“别忘了,当年我们说过,我们共侍一夫的事。”
婉婉把眼泪抹掉,接着千芮打趣的话茬,认真道:“你是说,世子殿下?还是凌公子?”
“都行。”茹芫笑。
听到这句,婉婉忍不住锤了过来,“真叫他俩听见了,你不害臊啊?”
两人笑着闹了一会,婉婉认真说道:“芮芮、真好,只有你没变,你还是从前那个坦然的芮芮。”
虽然彼时,她是郡主,她不过是相府小奴婢,现在想来,芮芮像姐姐,她倒是像个仗着大姐撒泼耍横的小跟班。
“婉婉,其实,你也没变。”
千芮卷起婉婉的手臂,露出一双伤痕累累的手:“婉婉,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那黑衣人是谁,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芮芮,你不要与他作对,他是个魔鬼,他不会放过你的。”婉婉急道。
“魔鬼也是人,魔鬼也有弱点,只要我们抓住他的弱点”
“不,我不会害他的!”婉婉痛苦道:“你不会明白的。”
婉婉娓娓道来,刚到随国,自己不仅不受世子待见,而且还被息夫人针锋相对,她开始还不甘示弱,但毕竟势单力薄,那些人越来越猖狂,会在她要经过的路上使绊子,有时候她会准备臭鸡蛋还击回去,毕竟人少,常被欺负的狼狈不堪,她想不出什么法子能阻止那些人欺负她。
即便如此,婉婉也只敢在深夜里哭一哭鼻子,千芮出事的消息传来之后,她就全无心思再与那些人争来斗去,任她们欺负、奚落和造谣,不作任何反抗。这个时候,子都将军打了胜仗回到宫中,默默替她摆平和收拾了那些人,甚至,半夜化身黑衣人,潜入她的闺房。
“他告诉我,本来要迎娶我的是他,是我姐姐,为了将来随国王后之位,一定要我嫁给世子。他太好了,他是随国最英朗的男子,芮芮,我知道这么做很下贱,但我、我没法拒绝他。”
“我甚至觉得,我这一身伤,是我心甘情愿让他打的,这就是对我的惩罚,这样,我心里好受一些。”
任何陷在感情里的女子,都是不理智的,茹芫心疼地看着婉婉一身的伤:
“你觉得,他真的爱你吗?”
“若是一个人真心爱你,他怎会让你声名狼藉,怎会伤你至此,他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
婉婉的手腕处,黑红的淤青在她白嫩的皮肤上显得尤为严重,茹芫的话,就像刺破了她心口的淤青,血光四散。
婉婉痛苦地摇着头:“他与我说,小时候,君父对他要求严格,稍有不合意就会狠狠罚他,所以他才有有这样暴戾的性格,每次,他都会求我原谅他,说他是因为太在乎我才会失控伤我。”
茹芫急道:“三年前,尚在缦国之时,凌公子就在调查琼尚书将缦国的资产输送到随国的事,既然你嫁到了随国,缦国输送过来的巨大的财富应该就在你手中,你怎么知道,姬子都不是盯着你手中的财力?”
“不,他是在意我的,他从未与我提过此事。”
看着婉婉神情戚戚然,茹芫知道,受虐者与施虐者之间的关系,不是常人想象的那么简单。或许婉婉并非看不清现实,她甘愿被自己蒙蔽,要解开她与施虐者之间纠缠的关系,最终还是要婉婉内心中那个让她甘愿被虐的心结。
“我只是告诉你这些,我知道,如果你愿意,你有能力也有办法去反击他,让你心甘若饴的,不过是放不下心中的郁结。”
茹芫不知,婉婉心中那个让她轻贱自己的郁结在何处,身为朋友,她能做的就是坚定地站在她身后。
“婉婉,你是我见过这世上,最好、最勇敢的女子,你会对一个人好到从不计回报,你对自己认定的事,你从不害怕与全世界为敌。”婉婉眼中闪着怯弱的惊喜,眼泪不听话地从眼眶里涌出来,此刻她很庆幸芮芮没有死,不然,这世上不会再有人那么真心诚意地赞美自己。
“芮芮,我真的如你说的那么好吗?”
“婉婉,你比我说的还要好。”茹芫又带着半分玩笑:“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我当然知道你心中所想。”
“对,芮芮也是这世上最好、最勇敢的女子。”
这波商业互吹下来,两人又抹了眼泪破涕为笑。
门外的老嬷嬷,从未听得世子妃屋中竟传出主子咯咯爽朗的笑声,心下跟着愉悦,想着今晚可让后厨多给主子备些晚膳,想来是这两日里出了日头,早晚不寒凉了,主子们心情不错。
*
“公子,急报!”
旬邑行色匆匆,将手中情报交上去。这封急报上标识的是最高等级的加急密件,旬邑一分功夫也不敢耽误,跑得气喘吁吁。
凌云洲看后,脸色悠地一沉,转身将情报在烛台上点燃,语气异常冷静道:“君上病故了。”
这话一出,旬邑听得心脏砰地漏了一拍,一时怀疑自己的听觉。
凌云洲继续吩咐道:“此事两日后便会传到随国,不可让人看出破绽。”
此次公子出发随国,君上还亲自为自己公子送行,这变故竟如此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