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芫能感觉到,凌云洲双眼睛,时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三年不见,他那股清冷、不怒自威的气场甚至比以前更甚,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此人依然阴森森地,透着一股杀气。
茹芫给自己催眠,在曼国的雪山上,你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你只不过是一个寻常家奴,他未必会认得出来,甚至早已忘了有这么一号人,要淡定,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到处都是,况且这两日,她特地改了眉眼的妆容,更不会容易被认出来。
“茹芫姑娘此曲妙极,此曲由来,可否解说一二?”
“回殿下,此曲名为《程阳荷》,程阳有百亩荷池,有天下荷花的美称,程阳的村民安居乐业,一年四季以荷为生,冬季以荷制茶,夏季担花售卖,秋季采藕,春季栽种,是我根据在程阳所见所闻而作。”
“殿下,随国还有如此美丽的地方,此番曼国出兵相助,实则并未真的派上用场,不知凌某可仍有荣幸,观赏一二?”
凌云洲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茹芫跟着紧张。
“这有何难?茹芫姑娘说得我都心动了,过两日,我安排好了,邀你一同前去游玩,对了,就请茹芫姑娘给我们做向导。”
“谢殿下美意,还有一件小事,望殿下一并成全。”
“凌公子不需要跟寡人客气,只管说便是。”
茹芫想着,这随国世子对人掏心掏肺,全然不立威信,心思简单,若不是坐在这一国世子的位置上,还真挺让人想与之结交的。
“这两日凌某收到曼国来信,琼华尚书挂念亲妹,让凌某亲眼见一见婉华郡主,取一件郡主贴身之物带回,以解相思之情。”
婉婉,她就要看到婉婉了,茹芫也跟着情不自禁地点头。
子充对着门外侍卫吩咐:“来人,传世子妃。”
“世子妃今日身体微恙,所以才未安排她见故人,亲姊挂念,还是要见一见的。”
听雨阁里,听得雨声渐渐大了,子充世子举起酒杯,大声说:
“凌将军,为此动人之曲,我们再饮一杯!”
“殿下!殿下!”
子充世子自幼随身伺候的老奴跑进听雨阁,大声地喊着,搅得人兴致阑珊。
“何事?”子充殿下稍有不悦。
“是息夫人,息夫人出事了,请殿下快去看看。”
子充听到爱妾出事,面色紧张,连忙起身跟着那老奴一同跑出去,跑到门口,急冲冲回头说一句:“凌将军、茹芫姑娘,请自便。”
茹芫轻叹一声,这个傻不愣登的世子,一听那什么夫人出事就吓得魂不守舍,想必婉婉嫁给他,日子不会好过。
尽管她在编磬后击乐,凌云洲一双眼睛,就如同长在了自己身上一样,既如此,茹芫干脆大方走到他面前。
“茹芫姑娘,请坐。”凌云洲往她杯中倒了一杯酒,伸手一“请。”
“我们曼国,有一种青竹酒,是将高粱酒灌入青竹中所制而成,虽比不过王宫的御酒,但若是试过,酒香清冽,必不会忘。”
“谢凌公子美意,习乐之人从不饮酒,影响听力。”茹芫知道他是在试探她,那就是他还不敢肯定自己就是千芮,若是被他认出来,茹芫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这些年”
转眼间,凌云洲已经数杯酒下肚,他一双眼睛猩红,咬着牙问她:
“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过得好又如何?过得不好又如何?”
茹芫客客气气地说着锥心之话:“茹芫与凌将军只有一面之缘,过得好坏似乎与凌将军干系不大。”
茹芫坐在他面前,不看他。
想想这三年,她过得好吗?
若不是要还溪知在雪山的相救之情,将她送出曼国的相助之恩,她此刻应该悠哉地在程阳赏着荷花,绝不会再到王宫里与这些人趟浑水。
当年受了那么重的伤,她咬破了多少次嘴唇逼自己,才让自己又能行动自如,这几年,她悉心照料自己,照拂身边的人,算是,过了一段称心的日子。
她是茹芫,她现在有户籍,只要她永远不承认,徐千芮就已经死了,她不需要再做弱者,做奴婢,她就能做自己真正想做之事。
“好。”
凌云洲自嘲,她竟然在他面前假装与他不相识,她难道不知道,不说她只是轻微改变了妆容,比三年前清瘦了一些,就算只看到她的一处发梢,他也能认出她。
“婉华,见过凌将军。”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弱弱传来,茹芫与凌云洲同时看向门外。
婉华站在门口,远远隔着就行礼,不愿靠近。
“婉”茹芫一激动,差点之前姐妹间亲昵的叫法脱口而出,“世子妃!”
婉华听到这个声音,仔细一看,眼睛都亮起来了:“芮芮,你来了!”
婉华激动地跑过来,茹芫看到她脚步有些不稳,赶紧迎上去把她扶住,婉华此刻只顾得上开心,对着她上下其手地摸一遍,笑道:“芮芮,芮芮,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茹芫不忍心打断她,看着她面色不好,唇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走路都摇晃,这竟是当年在她面前活蹦乱跳,把酒言欢的姐妹,此时做了世子妃,竟是这番光景。
“世子妃,您认错人了,我叫茹芫,是世子刚招纳的乐师。”
“乐师?”当日在宴席上,有一个献宝物的乐师,出了大风头,婉华有所耳闻。
“那个给殿下献宝物的人,是你?”方才太过激动,婉华觉得眼前芮芮和凌云洲的脸颠倒晃动起来,在茹芫怀里瘫软了下来。
“世子妃!世子妃!”茹芫紧张地喊着婉婉,刚才她进来的时候就觉得她整个人不对劲,看来民间传言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