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1)

“说得好!你若不杀我,我会一直看着你,看你能不能做到你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我年幼时食不果腹,就凭你做了国君,难道,就没有一点私欲吗?”

42.幸好不是她

窦管家将妹妹葬在了别院后山,看着妹妹的墓,心中苍凉。

凌云洲跪在墓前安静地添置酒水。当初将千芮交给窦司管,因窦司管是他最信任之人,他不曾料到会是如今这般结局。

“你不知道吧,她与你母亲年轻时,曾情同姐妹。”

窦管家把手中的纸钱交给凌云洲焚烧。

“你母亲生下你就没了,相爷下令烧掉所有与你母亲相关的物品,她偷偷藏了一块你娘亲自绣的荷花手帕,贴身收着藏了许多年,可是,如今怎么也找不到了......”

“是我愧对窦司管,您与司管,都是自幼伴我长大,我最信任之人。”

窦管家轻拍凌云洲肩膀几下,这半月,他不知疲倦地在山下搜寻那个丫头的下落,就算搜到了那丫头被野兽啃咬的血衣,也不罢休。

“你年幼时,她总对你没好脸色,却也从不曾让任何人伤着你。”他们两兄妹,本该由他当护卫,妹妹照顾小相爷,但窦管家不喜欢刀枪不喜欢血腥,就反着来。

“我娘与窦司管,从前是怎样的?”

“你娘年轻时,倒是跟千芮那丫头有几分相似,虽是下人,倒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俩与你父相相识,他已经是名震天下的英雄了,你母亲与你父相在一起之后,她就走了,直到你母亲将临盆,她才回来。”

窦管家陷入往事的回忆中,那段记忆,放佛带着光,自从夫人去世,妹妹脸上的光没了,相爷脸上的光没了,整个相府的光都没了。

“我这妹妹,自幼习武,本是个开怀爽朗之人,但也执拗得很,自得知你娘去世,就没见她真的开心过。”窦管家饮一口杯中酒,将余下的酒洒到墓前,叹了一声,意有所指地说:“一个人,若是没办法开心地过下去,也许换一种方式生活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云洲这孩子,自幼坚韧、清明,虽历经几番生死,总能波澜不惊,如今这眼底,总流露出难掩的落寞。窦管家继续说道:“世间之事,都有因原,妹妹生前,我就常劝她,放下往事。”

“放不下,”凌云洲抬头看窦管家,眼眶泛红,想想父相烧毁娘亲所有,将她除名,甚至不让他知晓亲身母亲所在,这就是真的放下了吗。“我只知道,她跟那些人都一样,不信我,弃我而去,她背叛了我。”

“寻常女子,若能得你青睐,自然欢喜不已,千芮却不同,我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她特别,心思通透,眼神里没有害怕,没有谄媚,相处久了,才知她看似与人和善性格开朗,但从不轻易接受别人的善意,她若决定与你在一起,是鼓了莫大的勇气。”

听到此处,凌云洲已经压抑不住眼中的泪。

“派出去的人搜寻了那么久,除了那件血衣,什么都没找到,也未发现野兽踪迹,我不信,不信她已经死了。”

窦管家知道他因此下令城门严防死守,暗寻都城医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窦管家叹气。

“云洲,若千芮真的没死,你寻了那么久也没有发现半点踪迹,也许你放手,才有她一条活路。”

凌云洲听完窦管家这句话,在墓前,怔怔想了很久。

三月后。

曼国君臣庆贺国君收了义子的晚宴,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宋老士卿几个反对派,虽心中不悦,也只是冷眼看着喝闷酒,酒席上多数人一脸愉悦赞赏。

尤其是礼部士卿大人,按照典仪,将此次君上收凌云洲为义子之事,操办得体体面面,给足了小相爷面子。

“此次曼国不费兵卒得以平定叛乱,凌小相爷居功至伟,如今君上将其收为义子,君上得此子匡助江山社稷,乃曼国百姓之福,臣恭贺君上,恭贺云洲公子。”

听闻此言,在昏暗的晚宴上,正扮成宫婢给这些王公大臣们添酒的千芮手里酒壶一颤,酒散了一些道杯外,她迅速用袖子擦干,如她所料,凌云洲只是轻轻挪开自己的衣袖不予计较,也不曾看她一眼。

晚宴昏暗,千芮看不清凌云洲的表情,他坐在满是权贵朝臣的宴席上,那么耀眼,不言自威,被人嫉妒,也受人敬畏,如今不仅权倾天下,还获得君上收为义子的殊荣,她与他之间,还真是云泥之别。

千芮握着手里绣着荷花的帕子,她本想找机会将此物偷偷塞给他,完成窦司管的遗愿,算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但这手帕应是自己最后一次与他产生瓜葛。

对于他来说,他可以有万千的女奴,尚不说婚配的都是万里挑一的女子,就是前仆后继为之疯狂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千芮不敢说自己有多特别。

可是,于她而言,他就像天空稀有的唯一轮月,是不可思议之难得的。她与他说付真心,简直是以软卵击石,石头毫发无损,那颗不自量力的卵一碰就毁灭。

要把自己修炼成玉石,才配与之相提并论。

千芮端起酒壶,随宫婢一起有序退下。

萧老将军提起酒杯,说起祝词:

“曼国国力尚微薄,如今东临强齐,西防随国,如若内乱,必将被瓜分吞并。”

“君上,云洲公子幼时,时常探访乡间,是以深知明间疾苦,深晓国之大义。”萧老将军起身之时自己不小心,袖子打翻了自己的酒杯,虽然他并不在意,一旁随侍的奴婢已经俯首跪地求饶请罪。

“云洲多谢萧将军美言!”

平叛以来,君上多次对凌云洲赞不绝口,萧老将军顺水推舟,正准备多美言几句,只见凌云洲突然站起身说完这句话,与席间示意后,急匆匆往门外走去。

不知为何,看到那名宫婢求饶害怕的模样,凌云洲突然想到千芮刚到云轩阁报到时,她常常给他倒酒就碰倒酒壶或者酒杯,寻常奴婢肯定跪地求饶害怕被罚,只有她急冲冲用袖子把酒水擦干,不等他有反应就重新换上新的酒壶和酒杯。

刚才那个倒酒出了错却没有一丝慌张的奴婢,与他初见她时一样,她那时还是哑奴,给他倒茶出了纰漏,也是迅速用袖子擦干酒水退下。

他冲忙站起往外追去。

“啪!”

宣殿外,被他追上扯住的奴婢,吓得手中酒壶落地,俯首跪地,害怕得浑身颤抖。

“小相爷!”

旬邑跟着赶过来,看着小相爷满眼迫切地抓住一个身形与千芮姑娘相似的宫婢,旬邑觉得小相爷一定是魔怔了,几个月的搜寻,只要她还活着,就算是一只苍蝇,他们也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了,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王宫之中,跟了凌云洲那么久,他从没见过他如此失仪。

凌云洲握紧悬在空中的手,他不用看,也知道眼前这个被吓得不轻的人根本不是千芮。

不过,幸好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