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听到命运对他的嘲笑,带着恶意的讽刺,逼迫他面对年少顺风顺水后迟来的不公。
他想起那些嚣张肆意的时光,血腥和暴力,傲慢和轻蔑,始终构成他内心的底色。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伪装成常人,混迹在人群,不动声色地将看中的猎物收入囊中,让她被绑在自己身边,成为自己的爱人。
这应当是个完美的童话故事。
但是,他却忘了,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他以为乖巧的鸟儿,却是一只贪婪的食肉猛禽,有着自己有力的翅膀,能够飞往他看不到的地方。
这世界并没有对他格外优待。
他的坎,只不过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从未遇到。
推开主卧的门,他闻到了很淡的腥甜味道,那是情欲的气味,他很熟悉。
却不应该在此刻出现在只有她的卧室。
黑暗并不能阻碍他的视线,他看到床上坐起一个人,目光在黑暗中如警惕的小兽般看向他。
“出来。”姜延冷淡地开了口,声音略低,没有影响另外一个还躺着的人。
快要长得比他高的儿子,顶着一头略微凌乱的头发,随意套上裤子,一声不吭地跟了出来。
主卧的门关上的瞬间,姜延动作极快地反身,扼住了姜明度的喉咙,将他直接掼向身边的墙。
“砰!”
姜明度的脊背砸在了墙上,极大的冲击让剧烈的痛意瞬间传到大脑。
姜明度条件反射地就想挥拳砸向姜延的脸,却被反应更为老练的姜延抢夺先机,左手握拳狠狠地砸向他的腹部,像是打沙袋一样,毫不留情地揍他两拳。
剧痛让姜明度双眼微凸,血丝蔓延到眼球中,脸上的表情瞬间狰狞。
“咳咳……你他妈”他痛得蜷缩起腹部,怒骂却被喉咙处的窒息感中断。
姜延就加重了右手的力度,将他未尽之语全部扼杀在了喉咙中,对他憋闷的脸视而不见。
“当年,我手上是沾过血的。”姜延终于开了口,收回左手,冷漠地拉了拉自己的领带。右手掐着他的脖颈微微用力,将他如丢垃圾一样丢到了墙角,“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揍你?”
姜明度咬牙撑起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站直,不肯示弱。
姜延丢开扯下的领带,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咬在嘴里,隔着白雾看着他,“说吧。”
朝阳将起,微光终于落入室内,明暗间,将姜延隔着白色烟雾的脸映衬得格外诡谲嗜血。
在这一瞬间,姜明度更加明白,为什么每次回到京城,姜延走到哪里,哪里就安静得如同坟地。
姜明度抛开脑子中的所有念头,紧盯着姜延,说道:“是我强迫她的。”
“什么时候?”姜延的声音冷漠得如同亘古不变的冰川。
“第一次,是我生日那天晚上。”姜明度面色不改地回答,“我给她灌了酒,她很乖,根本反抗不了我。”
袅袅白烟在空中散开,未再续上。
姜延抽出桌上的花瓶中娇艳美丽的芍药,整齐地放在桌上,倏然抓紧花瓶,向姜明度方向猛然掷去。
“啪嚓”
青瓷的花瓶在姜明度脸侧碎裂,水花和碎裂的瓷片飞溅,划伤他偏过的侧脸,血珠登时冒了出来。
姜明度的目光下意识落在身边滑落的瓷片上,下一秒凛冽的拳风直接向着他的面部而来。
碎裂的花瓶是父亲给长大的儿子最后一点仁慈的提醒。随后而来的,就是雄性和雄性之间争夺的拼命搏杀。
到底是受过专业的训练,姜明度的反应很快,瞬间躲开,反拳相击,瞄准的自然是姜延的脸。
但是,他是正规路子出身,比不过姜延真刀真枪里出来的经验。
拳拳到肉的对打听得人头皮发麻,整个起居室更像是被暴风卷过,混乱破碎。
不过几分钟,两人之间的对打在姜明度被姜延一脚踹在他膝上后停止。他下手极狠,完全没有留情,姜明度一下子跪在地上。
姜延居高临下地蔑视他,“我是不是对你太过宽容了,让你以为,真的能踩到我头上?”
姜明度视角虽低,却一步也不肯退让,他捂着自己生疼的肋骨,咽下嘴里腥甜的液体,冷笑道,“反正你也就把我当成一个累赘,我自然要做这个不孝子。
“现在你选吧。要么你继续让我待在家里,让遥遥也爱我。要么,你让我彻底滚出姜家,等我翅膀更硬点之后再把她抢回来对了,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没戴套,她的肚子里搞不好已经有了你的孙子了。”
姜延的手微微发抖,眸光浓稠如深不见光的海底,杀意逐渐显露,危险可怖。
他弯下腰,再次掐住姜明度的喉咙,唇边没有任何弧度,隐藏的疯狂和凶狠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寄生于血海的屠夫,完全湮灭了最后一点亲情,“你有没有想过,我还有一个选择。”
“现在,直接杀了你。这样,她就会永远是我的。”
“砰。”
在两人僵持中,起居室的门被从内推开,闻遥一身纯白的睡裙,踏着朝阳的第一缕光芒,如同落入深渊的天使般走入剑拔弩张的起居室内。
她的眼睫微微颤动,目光从跪在地上、浑身是伤的姜明度脸上,转到自己丈夫冷如陌路的脸上。
她轻轻叹口气,上前两步,拉住了姜延青筋凸显的手臂:“姜延,放开他吧。是我对不住你。我们可以离婚”
“不行。”
异口同声的阻止,来自刚刚还互殴到你死我活的两父子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