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他人,或许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我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我这容易留痕的体质。

我怔怔地盯着地上的光线,忽然听见卫生间的水声。

我顿了下,起身慢慢走近,敲了敲门。

里面的水声停了,传来李鸣玉的声音:“哥哥?”

里头传来窸窣的动静,紧接着眼前的门便拉开了,健朗白皙的肉体极具冲击力地涌向我,还有松垮地挂着棉白色浴巾的窄腰。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李鸣玉却是坦荡地看着我,不解地问:“怎么了?”

浴室里连水雾都没有,是冷水澡。

我摇摇头,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连怎么坐回沙发的都不记得。

家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和李鸣玉。

偷亲我的人……是李鸣玉?

强烈的恶心涌上来,我用力地擦嘴唇,觉得羞辱,愤愤地再次站起身,想要找李鸣玉质问,然而刚走了两步,却又倏地顿住了,我迟钝地思考起一个问题。

李鸣玉……为什么要亲我?

18 | 18 非分之想

【开窍了啊】

18

十七岁的时候我和一个女孩子亲过。

那也是我谈过的唯一一次恋爱,寡淡如白水的恋爱,是和高中的邻班女生,她向我表的白。仔细想想,我那时候对她并没有心动的感觉,只是单纯出于新奇。

接吻是在第一个月,在出租车,她以为我睡着了,于是偷偷亲了下我。我闻到她身上的果香,甜腻的,像胶质黏稠地缠住嘴唇。

我那时不解风情地睁开了眼,说:“你亲我干什么?”

“你怎么装睡!”她的脸腾地红起来,躲闪着我的眼神,半晌才说,“肯定是因为我喜欢你呀,还问。”

咔哒,卫生间的门忽然开了。

李鸣玉湿漉着头发走出来,白色的短袖,发尾的水滴在肩上的毛巾上,潮湿又干净的清朗感。

“哥哥,你刚才敲门干什么?”李鸣玉浑然不觉我的异样,随口问,“我以为你要用卫生间,结果你直接走了。”

我顿了顿,勉强笑着说:“我想洗手来着。”

李鸣玉不疑有他,将毛巾挂在了阳台。

电视再吵,也还是听得见他的动静,显得敏锐。脚步声愈近,李鸣玉坐到了我的身侧,曲起左腿,小臂散漫地搭在膝盖上:“这好像是前几期的节目了,没有最新的那一期好笑。”

没有擦干的头发还在缓慢地滴水,流到我的手臂上,冰凉,像蛇。

我绷紧了,手不自觉地蜷起。

忽然手被抓住了,我下意识地用力甩开,李鸣玉不解地看着我:“怎么了?”

李鸣玉是非常喜欢肢体接触的人,像是有皮肤饥渴症,和我一起时,他总要固执地和我牵着手,或者拥抱,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以至于潜移默化中连我都认为这是正常无比的行为。

空气骤然尴尬冷默下来,我说:“你手太冷了。”

“哥哥,”李鸣玉忽然低声开口,“你最近在躲我,是不是?”

我抿着嘴唇,什么话都没有讲。

“自从那天晚上,哥哥就一直在躲我。隔很久才回消息,回也只说几个字,不接电话,也不见面,”李鸣玉难过地垂下眼,睫毛轻颤,“哥哥心里还是介意的,对吗?”

那晚的暧昧荒唐我一直刻意回避,他却毫不介意地直接挑起了。我厌恶地皱眉,只觉得一片乱麻,刚要开口,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起了,是李鸣玉的手机。

他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顿了下,走到一边接通了。

下午的日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到我的脚边,我狠狠地踩了两脚他的手来发泄。

只听见他低声“嗯”了几句,挂断了。

“阿姨来找我,我晚上可能回来得很晚,晚饭不用等我。”

是他的养母。我敷衍地应了声,他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像是钉在我的脸上,半晌我才听见了他离开的动静。

·

综艺节目结束了,我烦躁地关了电视,起身回了卧室。

卧室里杂乱的是我,整齐有序的是他,床铺和书桌都是如此。我呆坐在床侧,忽然看到了床头柜上李鸣玉常看的那本书,蓝色的,它安静地卧在那里。

我鬼使神差地拿了起来,才翻了没几页,余光里有张薄薄的纸片掉了出来。

我忙捡了起来,看清时又觉得无语。

那是一张李鸣玉在床上熟睡的照片。怎么会有人自恋到把自己的照片夹在书页里?我嫌弃地捻着照片,刚要插回去时,身体却骤然僵住,猛然盯住那张照片。

不对,不是李鸣玉。

左眼眼尾干净,没有那一点痣。

这张照片是我。

我终于承认那点不对劲,心中的怪诞愈发得笃定。照片的背面是蓝色圆珠笔写的日期,写着10月2日。这个日期我不可能忘记,是我们做完爱的那天。那么这张照片的背景,无疑是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