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闹钟还没有响,我空空茫茫地看着天花板,还在无意识地流泪。
我想起来了,那天最让我难过的是,两天后,李鸣玉给我看一套崭新的玩具,开心地让我和他一起玩,说,这是爸爸给他买的,为了安慰他没考好。
他的被爱从不需要条件。
我关掉了闹铃,轻手轻脚地洗漱,出门时也不过七点出头。
公交车六点半发车,在车站等了不过十分钟就等来了班车,到A大需要五站,我选了靠窗的位置,出神地盯着外面朝我涌来的树,忽然觉得我好像活了十九年,都在努力获得别人的爱。
真可怜。
A大到了。他们的学校比我们漂亮得多,我跟着自习的人一齐进了学校里,新奇地左右打量,坐在一旁长椅上,边吃书包里带的饼干,边给李鸣玉发消息,告诉他我在A大等他。
然而才吃完饼干,便听到了手机响。
刚接通,李鸣玉的声音劈头盖脸传来:“你在我们学校里?!在哪儿?”
我一愣:“……好像是教学楼的前面吧,旁边是一个雕像。”
“我知道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匆匆说,“你不要乱跑。”
挂断电话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恼怒,平日里哥哥哥哥的叫得亲,明明这回是我主动来找他,他又凭什么凶我?
9 | 9 “我好像来过这里。”
【弟弟问哥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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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不过五分钟,李鸣玉竟然就来了,脚上还趿着拖鞋,没有好好收拾,呼吸不稳,显然是一路跑来的:“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你上回来找我,不也没有提前说吗?”我抬头瞪他,脱口而出才发觉自己情绪外露得过于明显了。
李鸣玉哑口无言,低头笑起来,语气像在哄小孩:“那哥哥跟我回宿舍一趟,我回去换身衣服,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
这又有什么不放心的?但李鸣玉已经自顾自拉住我的手,我按耐住,顺从地跟着他走。
他的手好热,指尖有薄薄一层茧,是因为弹钢琴?或者吉他?他似乎这两种乐器都会。酸涩的嫉妒刻薄地涌上,我问:“小鱼是练过乐器吗?”
“嗯,”他似乎并不想多说,“会一些乐器。”
我笑着:“那很厉害啊,我什么都不会。”
“哥哥想学的话,”李鸣玉想了想,“我认识一个老师,教得很好,我可以介绍给你,价格也不贵。”
他是董事养子,口中的价格不贵,对我而言兴许是一笔不菲的价钱。
宿舍区离得不远,三楼。才七点半,宿舍里其他人竟然已经起了,打过招呼后稀罕地瞅着我,我窘迫地松开李鸣玉的手,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哥哥,你先坐这儿,我去洗漱,”李鸣玉把我按在椅上,“很快。”
“这就是你那个双胞胎哥哥?”他舍友好奇地开口,“果然好像,要是不张口就杵哪儿,我还真分不出来。哥哥,你不是A大的吧,见过的话我肯定记得。”
“不是,”我摇摇头,“我是旁边学校的。”
他们比我想象中热情,叽叽喳喳的,我逐渐觉得烦,漫不经心地打量李鸣玉的位置收纳得很干净,桌面上摆着专业书,电脑旁放着黑色头戴耳机。
然而我忽然看到了角落的棕色编织袋,满满当当地胀了肚,装不开似的。
我盯了许久,直到身后脚步声接近,李鸣玉随意挂上毛巾:“在看什么?”
“这个袋子……”我问,“是妈妈的吧。”
“啊,是妈妈的。她昨天来看我,给我拿了些东西,说是水果,还有买的衣服,”李鸣玉俯身打开袋子,“我还没打开看。”
车厘子、草莓、晴王葡萄,衣服也是大牌的,我脸色愈发得难看,手指攥紧。我身上的衣服也不过百来块,平日也很少吃昂贵的水果,怕给家里带来负担,念着父母经营小超市并不容易。
上大学以来,父母也没有主动来看过我,更不必说送吃食和衣服,说是家离得近,回去拿什么都方便。
“哥哥吃吗?”李鸣玉要拿去洗。
“……不了,我不爱吃,”我勉强笑起来,“小鱼,你收拾好了没有?我们走吧。”
浑浑噩噩的,分不清是嫉妒,还是单纯的恨意,直到上了出租车,我才逐渐回过神来,李鸣玉开了一半窗,微微侧过脸看着飞越的光线,密长的眼睫投出阴影来。
我轻声问:“我们是去哪儿?”
“你猜。”他眨眨眼。
“我太笨了,”我温声,“小鱼告诉我答案吧。”
我心中猜测了诸多答案,李鸣玉却都是笑着摇头。路程比我想象中漫长,然而窗外的景致却愈发得熟悉,几乎到了让人心慌的程度,彻底停下时,我盯着外面青色山峦,心跳疾疾。
“是蜻蜓岭,”李鸣玉的声音突兀传来,“哥哥来过这里吗?”
蜻蜓岭在夏天常有红尾蜻蜓飞,这七年里也逐渐成了景点,不再是那个荒山野岭,看上去乍是热闹,可我眼前的山却与七年前杳无人烟的模样逐渐重叠。
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我克制住内心的惊惶,不解问道:“我没有来过,小鱼怎么想着来这里?”
李鸣玉笑着:“只是听说风景很好,所以才想和哥哥来这里看看。”
听到回答,我逐渐放松下来,这才发觉刚刚后背已然沁了冷汗。
不需要买票就可以上山,但山上的红尾蜻蜓比起七年前要少许多,飘荡在枫叶间。正好赶上十一假期,人拥来搡去,压得人喘不过去,我攥紧了李鸣玉的手,低声:“小鱼,你抓紧点我,不要散了。”
李鸣玉半晌后才应声:“好。”他又拉着我往空处走:“我做过攻略,往西走是背坡,那儿人相比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