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1 / 1)

萧元悯没有多言,只是道,收起来吧。

萧元悯年长了萧元鹤两岁,他年幼时就出过海,跟着信王萧邵出战,剿杀海寇时不过十四岁。大梁东境的海寇有来自海上的藩国,亦有大梁人。大梁开海禁多年,允许百姓出海经商,玉安有明月港,往来藩商最多。财帛动人心,海贸更是如此,往往往来一趟便是万两乃至上十万两银,以至于诸多商贾甘冒风险往海上走一遭。也正是如此,海上局势就愈发混乱。

信王府有戍守大梁东境,肃清海域之责。

那几年海上并不太平,萧元悯随着信王出征海上,他熟谙兵法,性情果断,是天生的将才。他亲自率领水师打过几场仗,无不大胜,在军中声望渐隆。

萧元启和萧元悯便是那时开始生疏起来的。

萧元启原本并未疑过萧元悯,他二人是亲兄弟,自小到大,他母亲都说,元悯是他的手足兄弟,是这天底下最亲近的人,将来会是他最大的助益。年岁渐长,萧元启开始发觉,似乎所有人都认为萧元悯才该是世子,即便是……在他父亲眼中,元悯也远远胜于他。

萧元启的心就忍不住动摇了。

萧元鹤记得,风言风语传得最凶的时候,萧元悯曾经消沉过一段时日,在那段日子里,萧元悯犹爱漂泊在海上,萧元鹤就跟了他去。兄弟二人一起坐在船上,船只航行于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心境都好似开阔了起来。海上有一座无名小岛,那是萧元鹤第一次跟萧元悯登上那座岛。

登上岛屿才发觉,那岛上竟还搭了竹楼,看着萧元鹤讶异的眼神,萧元悯颇有几分自得。这座岛是萧元悯几年前无意间发现的,岛上清净,萧元悯就着人打理了一番,这岛便成了他一个人的地方。

也是在这座岛上,萧元鹤才发现他这二哥当真是无所不能的他竟还有一手好厨艺。

任谁也想不到,玉安最是清雅端方的二公子竟也会挽起衣袖做羹汤。

此后几年,萧元鹤跟着萧元悯又登过几回岛。岛上没有权势名利,没有纲常伦理,只有他们二人偷得数日闲,那是萧元鹤一生最好的日子。后来萧元悯战死之后,萧元鹤无数次地想,他早该买一艘更大的船,将他二哥绑了丢上船,从此江海度余生,任他什么世子之位,什么玉州,说不得就能求个圆满。

萧元悯要是骂他,他就扒光他的裤子,骑上去堵他的嘴。

哦,他二哥不会骂人。

气狠了也不过一言不发,闭上眼睛不看他,可他亲一亲,萧元悯的耳朵脖子就会一片红。

春色迷人,实在好看。

番外三

8

萧元鹤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情期,即便他曾有过情痣,可那颗情痣已经化成了一块盘亘在手肘内侧狰狞的旧疤,时日一长,即便饮着他母亲为他寻来的那些所谓的秘方熬就的汤药,他自己也都忘了他是个不知是天乾还是坤泽的怪物。

直到情期突然发作,他从来将自己视为天乾,不曾了解过坤泽的情期,情期到来时他甚至如常在院中练了剑。那是盛夏,天气炎热,他满身大汗,吩咐近侍备水沐浴时,近侍替他宽衣时抽了抽鼻尖,说:“公子,您今日身上……好香。”

近侍是坤泽,看着冷峻挺拔的少年人,闻着那冷冽如破冰山泉的信香,没来由的有些面热。

萧元鹤随口道:“一身汗臭,有什么香的?”

近侍抬起眼睛望着他,面颊泛红,小声说:“是您信香的味道。”

说来奇怪,天乾再是自持,总有信香外溢的时候,他伺候萧元鹤多年,却极少闻到萧元鹤的信香,便是有味道也极淡。他家公子的信香不似寻常天乾攻击性强,便是身为坤泽的他闻着了,也只觉得舒适。近侍年长萧元鹤两岁,他是楚侧妃给萧元鹤的近身随侍,自也就是萧元鹤的人。

萧元鹤并未在意,道:“出去吧。”

说罢,就转身背对着近侍,脱下白色亵衣,迈长腿跨入浴桶内。

不知是不是天气热,萧元鹤总觉得今日热得不寻常,莫名的躁,他将帕子丢在脸上,闭上眼竭力压制着心头的躁动。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叫道:“枕墨。”

近侍在外头应道:“公子。”

萧元鹤说:“加些冷水。”

近侍应了声,嘎吱一声门开了,近侍往浴桶里加水前先探了探水温,心中暗暗奇怪,水温将好,是他家公子惯用的……想是这么想,却还是加了几勺冷水。他抬起眼睛,却见萧元鹤靠在浴桶上,眉心焦躁地皱着,脸泛着不正常的红,他说:“公子,可是身子不适……”说着,抬手探了探萧元鹤的脸颊,惊呼道,“好烫。”

萧元鹤倏然睁开眼睛,伸手攥住了那只贴在他脸颊的手,凉的,很是舒服,下意识地握紧了。枕墨呆了呆,脸颊刷的红透了,他看着萧元鹤,萧元鹤素来冷淡寡言,如今眼尾一片红,整个人都透着股子慑人的鲜活冶艳。

他恍惚地想,公子这样……像极了坤泽发情。

可他家公子是天乾,怎么会发情不,天乾也是有情期的,只不过不如坤泽频繁,一念及此,心口顿时砰砰砰跳了起来。

萧元鹤目光落在自己抓着枕墨的手上,微愣,神色为之一冷,他松开手,说:“出去。”

“公子……”枕墨低声叫他。

萧元鹤厉声道:“出去!”

枕墨吓了一跳,不敢再言语当即退了出去。

屋中静了下来,萧元鹤再是迟钝,如今也明白了,他竟是到了情期他的目光落在赤裸裸的手肘上那块烫伤留下的疤痕,攥着木桶边缘,手指都几乎嵌入其中。

这是萧元鹤第一次进入情期。

他有些茫然,又觉得万分嘲讽,楚侧妃费尽心机搜寻秘方妄图让他变成一个天乾,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竟还是有坤泽的情期。从来没有人教过萧元鹤,坤泽要如何应对情期。

在所有人眼里,他是一个天乾,他本该是一个天乾。

萧元鹤胡乱地穿上衣服,跌跌撞撞地将门栓紧,一旦让人发觉,不只是他,即便是他母亲也会被责难。

那几日于萧元鹤而言,极为难熬。他整个人都似被架在炉火上烤炙,期间清醒过一回,他母亲站在床边,沉着脸看着他,神情莫测。

萧元鹤突然就想起年幼时的那个隆冬,天冷极了,他将外袍除了,挽起衣袖,露出一条赤裸的手臂,骨肉匀称,皮肉白,衬得手肘内侧那抹红叶愈发惹眼。炭是银霜炭,烧得通红,夹在细细的银钎里,他母亲对他说:“眼睛闭上。”

“忍忍就好了。”

忍忍就好了。

炭火热极了,愈是贴近皮肉愈能觉得灼热,恍惚间,他似乎闻到了肉被烧焦的味道一声惨叫也随之出了口,旋即就是厉喝,“还不堵住嘴!要将人都喊过来吗?!”

不知怎的,手肘那道伤疤一下子就疼了起来,他竟还闻到了肉被烧焦的味道,忍不住身体就抖了起来,“……娘。”

楚侧妃掩着鼻子,屋中满是萧元鹤的信香,他说是天乾,可又有情痣,说是坤泽,偏这信香如天乾一般,让坤泽有些受不住。不知是天生还是他自小服的药见了效,即便楚侧妃是萧元鹤生母,闻着这满屋子的馥郁信香,也有几分抵触。